楚月看著程野若有所思。

自從她察覺到不對勁後,看程野的眼神變得越來越複雜。

時不時會抬起頭瞟程野幾眼,似乎想從他身上發現什麼。

而越是盯著程野看,她心中的熟悉感就越強烈。

如果不是曾經熟知,那便是自己已經無可救藥地愛上了這個男人。

即便,毫無理由。

飯桌上大家都很安靜,每個人在藏著自己暗流湧動的心思。

很快,程野將晚餐吃完了。

他快速站起身子準備逃離這個地方。

大步流星,一直走到二樓鋼琴邊上,身後依舊沒有傳來任何可怕喊住他的聲音。

程野微微皺眉。

原本以為楚月又會佈置一堆支線任務來折磨他,結果什麼都沒有。

楚月雙眸有些發呆,她隱隱地察覺到了更多的不對勁。

這種不舒服的感覺,讓她感受到了世界的虛假。

就彷彿自己是假的,世界也是。

她開始默默地開始收盤子,思索著更多的事情。

......

十分鐘後,楚月回到了自己臥室。

她想再看看牆上的劃痕。

說不定能讓她想到點什麼。

......

當她走進房間的時候,目光一下子被筆筒裡的玫瑰所吸引。

一共有十一支玫瑰,嬌豔欲滴,紅得耀眼。

略微有些血腥的味道。

楚月走上前撫摸著花,看見了其中一支玫瑰的倒刺上沾染著一抹血。

血跡已經幹了,半隱半露地被枝葉遮擋。

淡淡的血腥味,有點熟悉。

楚月忍不住伸出小手將花取了出來。

月光下,她微微彎頭。

小巧的鼻子嗅著刺尖的味道。

陡然。

她驚愕地抬起頭。

一雙璀璨的眸子裡滿是不可置信。

像是一股電流穿過她的身子,從指尖一路酥麻到心臟。

痛,很痛。

委屈,很委屈。

就像是溺水者終於被人打撈上岸喘上的第一口氣。

這熟悉的味道,是她朝思暮想的味道。

淚水匯聚在眼眶,來回打轉。

她猛地朝床上望去,小臉煞白。

那些扭曲的劃痕映入眼簾。

她曾經掙扎的片段歷歷在目。

哈。

楚月驀然笑了。

拎著玫瑰的手有些顫抖。

她不再是那個單純天真的模樣,而是戴上了極具欺騙性的精緻面具。

卸掉臉上的天真爛漫,她平靜地走到床頭,伸出手摸著床頭的痕跡。

這是她曾經用來記錄時間,後來用來告訴自己忘卻真實自我的痕跡。

前面平靜的豎線是她還知道自己是玩家時,每天劃上一道提醒自己的。

因為隨著時間越長,她越容易被副本同化。

所以,她必須用一樣東西來提醒自己。

而後面彎彎曲曲的痕跡,是她逐漸快要忘記自己,但回到床上後又想了起來,所以顫抖的手扭曲了劃痕。

再後面,她很難想起自己是誰,幾乎要盯著牆壁很久很久,或者其他的契機,才能讓她想起來,自己是玩家。

每當她想起來時,她都會在牆壁上劃上一道。

但是因為副本遲遲沒有展開,遊戲沒有開始。

她清醒的時間變得越來越短暫,直到最後,她徹底沉落。

楚月摸上了最後一條劇烈抖動又無比用力的劃痕。

那是她最後一次記起自己是誰。

拼盡了所有的力氣,讓自己儘可能的清醒,才劃上了最後一痕。

很可惜,在她劃痕的中途。

她就又被副本吞噬了。

她徹底的,成為了女僕,直到有個人,來拯救她。

楚月的淚水終於大顆大顆地掉落下來。

滾燙的淚光劃過她嬌嫩的肌膚,掉在了破舊的床單上。

“沒事了,他來了。”

“沒事了,楚月。”

楚月輕聲安慰著自己,就彷彿程野待在她身邊。

現在,她不會存在被遊戲同化的可能性了。

因為遊戲正式開始了,她恢復記憶了,時間被重置了。

再次抬眸時,楚月的眼中已經沒有了淚花。

她的指尖輕輕觸碰著劃痕。

笑得燦爛。

多虧了,曾經努力的自己。

也多虧了,深愛著程野的自己。

大概便是——

就算我將你忘記,依舊會重新愛上你。

......

半夜。

萬籟寂靜。

程野走到三樓,輕輕地敲打著三公主的門。

敲門聲清脆,在這安靜的夜裡顯得有些突兀。

但沒有人因此被吵醒。

今晚是第一個晚上,三公主看起來更特別。

就算錯了也沒事,第一次本來就是試錯。

程野抬起胳膊,準備繼續敲門,身後卻傳來了腳步聲......

程野的手僵持在半空。

「請晚上8點後不要再接近三樓。」

「若是被視為流氓,會遭到很嚴重的懲罰的哦。」

......不會這麼慘吧。

程野臉色僵了僵。

但很快恢復自然。

他從容不迫地轉過身,就好像老朋友一般和迎面走來的楚月打招呼:“晚上好啊,月季。”

楚月沒有說話,澄澈的眼睛看著程野。

她沒有認出他來,一是因為她在副本里待的時間太長了,二是因為他更改了樣貌。

但好在,這才第一個夜晚。

她們來日方長。

“你在幹嘛?”

程野不慌不忙:“下午那會三公主曾邀請我來找她。”

“可是已經是半夜了。”楚月輕聲說道。

程野漆黑的瞳仁裡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

這個女僕變得不一樣了。

她比白天的時候,似乎多了一份哀傷。

為什呢......

“我在敲門,這樣不算是耍流氓吧?”

程野在鑽楚月話裡的漏洞。

楚月聽完,陡然笑了,笑臉如嫣,聲音清澈:“是啊,不算。”

這個樣子的程野,她已經很久沒有見過了呢。

總是絕處逢生,釜底抽薪。

“那——”程野狂喜,打算繼續敲門。

楚月卻俏皮地說道:“讓我猜猜,你是想今天就帶公主走嗎?”

程野愣怔了一下,點點頭。

不為難他?甚至還要幫他?

女僕被人奪舍了?

“那你帶我走吧。”楚月眉眼彎起,就好像天上的月亮。

天窗在楚月的身後,傾灑下來的月光讓她的身影有了一層背光。

程野一時沒有說話,警惕的他在思考女僕這麼做的動機。

這是又埋了什麼坑?

而楚月的表情始終不變,甜美的,愉悅的。

她的耳邊響起只有她自己能聽見的清脆系統提示音。

【警告!玩家「楚月」正在消極遊戲!】

【警告!角色「女僕」不能用任何肢體語言和行為暗示王子,自己就是那個新娘。】

【警告!玩家「楚月」行為已經涉嫌擦邊,請注意言行!】

......

楚月依舊笑得那麼甜。

她好想伸出手,牽牽程野的大手啊。

她真的,好想他了。

想著想著,她長長的睫毛微微顫抖,似乎晶瑩的淚光掛在上面。

“不。”程野果斷拒絕了楚月。

開什麼玩笑,他明早可能就被惡魔對半砍了。

他沒事帶個女僕離開幹嘛。

程野的腦子轉得極快,既然他現在出現在這裡,NPC並沒有判定他違規。

那麼說明,晚上他來三樓是被允許的,只是要禮貌地讓公主自願跟他走。

大概流氓的判定就是強迫的意思吧。

如果他今天沒有做那麼多準備工作,說不定今晚沒有一個公主願意跟他走。

還會考慮是不是貪圖公主們的美貌故意撒了個謊。

公主們還會考慮,自己相信對方要冒的風險,萬一是個謊言,要承擔惡魔多大的怒火。

好在,他現在沒有這樣的困擾。

程野抬起手,將楚月視若無物,繼續有規律地敲打著門。

楚月嘆了口氣。

她開啟了被授權了一部分的主持人面板。

是的。

新人副本一般會有個主持人。

楊村花也曾經跟程野這麼說過。

所以程野自然而然地把楚月當做了主持人NPC。

本來,這個邏輯沒什麼問題。

但是楚月是玩家,而她現在身上又有NPC的部分許可權......

是因為,她遇上的引導NPC中最貪玩的那個主持人——

紅桃。

他進了這個副本後,就發現有個玩家作死已經被同化了。

所以他趁著另一個玩家還沒進副本,什麼都不知道,神不知鬼不覺地授權了一部分作業系統給楚月。

讓她代替自己工作。

自己好去愉快打牌。

楚月還是沒忍住,她停下自己操作的動作,伸出自己的手摁在程野的手上,趁機牽住了他,輕聲問道:“你確定是三公主了嗎?”

程野點點頭,不知所以。

楚月目光凝重,深深地看著程野。

幾秒鐘後,還是在主持人的面板上,將程野的選擇輸入了進去。

緊接著對程野說:“好了,你可以回去睡覺了。”

“明天一早,你就知道你選對了沒有。”

程野皺起眉頭:“我不用真正地穿過森林?”

楚月笑了笑,就像看一個需要照顧的小朋友:“是啊,畢竟是個初級副本嘛。”

“那明天早上?”

“人都要為自己的選擇承擔結果。”楚月小聲地說。

程野挑眉。

這句話聽起來很熟悉啊。

楚月像是明白了程野的意思,忍不住眼眸閃了閃。

畢竟是他曾經愛說的話。

與此同時,程野卻忽然僵住了。

他忽然想到他和微生安來這個城堡的第一個晚上。

他們檢視了三樓的情況。

並分析出:真正的公主是活著的。

大公主是死的,已經確定了。

而現在,三公主的門怎麼也敲不開。

所以......

程野的眸子變得極其凝重。

三公主也是一具屍體,他果然選錯了。

算了。

程野沒有為此惋惜什麼。

畢竟第一天,本身就是為了測試。

不過——

“你為什麼變得靈動了一些?”程野提出自己的疑問。

分明在今晚前,楚月都像個提線木偶,偶爾會有靈動的時候,但絕對和今晚不一樣。

今晚的她,都能回答自己問題了。

甚至,似乎在有意無意地提醒著自己什麼。

是陷阱還是好意,他無法區分。

“或許因為我偷懶呢。”楚月回道。

她也沒說錯,畢竟紅桃確實在偷懶。

程野被她靈動的小臉所吸引,忽然笑了一下。

不過也沒有繼續和她交談的興趣。

此刻的程野和楚月,用的都是副本里王子和女僕的面容。

沒有熟悉感,太過正常。

......

楚月有些戀戀不捨地盯著程野離去的背影。

按照程野的聰慧程度,只要沒人搗亂,他明天就能離開這個副本了吧。

楚月長長的睫毛搭了下去。

在她的餘光裡,就只剩程野被月光拖長的影子。

又過了一會,什麼都沒了。

她進這個副本,是為了喚醒程野的記憶的。

可是現在看來,陰差陽錯浪費了太多時間,自己還不受控制給程野添了那麼多亂。

想到這,楚月的眼眸變得陰冷起來。

小臉冷若冰霜。

她開啟臨時系統面板,在這個主持人系統裡,紅桃給程野的明天安排了五十個支線任務。

沒錯。

第一天是十個。

第二天是是五十個。

如果到了第三天,那就是一百個。

這個惡趣味的主持人,因為懶得對任務分類,乾脆就懶散地直接全部隨手堆積在行程表裡。

楚月平靜地開始刪除任務。

原本在程野的頭像後面,密密麻麻地排滿了一個又一個雜亂的任務。

可是現在,被楚月一個個的移除了。

正在打牌的紅桃並沒有聽見系統機械的提示音。

他全身心地投入打牌的樂趣中。

在他看來,不過是一個新人本,就算死了一個新人又怎麼樣?

不如他打牌重要。

在他手裡的牌見底後,他興奮地跳起來拍掌:“哈哈哈哈,我又贏啦。”

“不玩了不玩了,我們換麻將吧。”

“行啊,麻將也是我贏你。”紅桃不屑地說。

他站起身子,伸了個懶腰。

這時,終於聽到了系統麻木的提示音:

【叮咚,您預設的任務已被刪除。】

【叮咚,您預設的任務已被刪除。】

【叮咚,您預設的任務已被刪除。】

......

紅桃:!!!!!

紅桃:?????

“等等,你們等等。”紅桃驚慌失措。

他開啟了系統面板。

只見上面的任務正在快速的消失。

他瘋狂地點選著螢幕,奈何當時許可權已經授權出去了。

不管他怎麼操作,面板都紋絲不動。

“臥槽,這娘們是瘋了吧!”紅桃忍不住破口大罵。

“紅桃你在幹嘛呢,你不會贏了就想跑吧。”

“就是,趕緊把他拖過來,”

紅桃不敵眾人,坐到了麻將桌上,已然沒有了剛剛興奮,麻木地抓著牌順便瘋狂的呼叫楚月。

楚月的右側亮起了乳白色的面板。

一個臨時緊急通話的標誌在不停地閃爍著。

可是她不理不睬。

她淡然地一個又一個刪掉任務。

在刪減掉最後一個任務後,她才慢吞吞地接聽了電話。

“嗯?”甜美的聲音。

紅桃肺都要氣炸了,何況他現在摸到的牌不太好。

“你在幹嘛?你趕緊把任務給我新增回去!”

“不,我拒絕。”楚月想都沒想。

“你敢違抗主持人的話?”紅桃氣憤不已。

要不是他忙著打牌,又是個新人副本懶得主持,加上一個老玩家用指定卡指定了,他也不會乾脆讓老玩家代替他頒佈任務了。

楚月聲音清脆:“啊,可是我的任務是照顧好王子誒.......”

黑白分明的眼眸露出了淡淡的狡黠。

紅桃:???

“七筒。”

“你快點啊,發什麼呆!”

紅桃:“你給我等著!”

我打完這圈麻將我就回來!

楚月斷開了和主持人的聯絡,她眺望夜空那輪皎潔的月光。

今晚無星,月光明亮。

這個任務必須馬上完結了。

主持人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回來,到時候她就控制不住場子。

從明天開始,程野還會被惡魔在早餐不經意的時間砍下身體的一部分。

作為規則,她無法提示程野。

即便在副本中受的傷san值不掉就不會帶出副本。

可一個愛你的人,又怎麼忍心讓你受苦呢......

.......

該結束了。

ps:因為比較多人覺得比較平淡,我就刪減掉一部分的鋪墊加快進度了,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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