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雖然猜到這三個副本會不同凡響,但沒想到是作為‘禮物’的存在。
小明在最後的時候留下的這些信件,是因為他知道,程野想離開。
【我不想離開。】
他,不想離開。
但,程野想離開。
這是他的離別禮。
也是,現實有許多程野割捨不下的東西,他的父親,母親,他所熱愛的一切。
但是對於小明來說,回去不過是重新成為一個默默無聞的人,沒有人在乎他,他也不喜歡那個世界。
所以,呈上一份禮物。
體面的離開。
程野沉默了。
微生安繼續說道:“第一個副本我們可以最近整頓好就下去看看。”
這麼快嗎?
不知道為什麼,在離開似乎觸手可得的時候,心裡反而有些慌張。
微生安看著程野忽然笑了:“怎麼了?”
程野搖搖頭:“有種莫名的感覺。”
微生安想了下,說道:“沒事的,我對這個副本的感覺也不太好,但是不能因為它危險就不去了。”
程野漆黑的眼眸倒映出微生安淡然的面龐。
在他這張精緻的臉上,真是看不出一絲一毫的侷促和緊張。
似乎對於他來說,一切將會發生的事都是既定的結果,他無畏無懼,坦然面對。
“我去處理一些事情......就暫時定五天後下副本吧。”程野計算了一下時間,這個時間剛剛好。
微生安的副本可以徹底結束,而他想準備的事也可以準備好。
“行。”微生安依舊淡淡的,似乎並不在意具體什麼時間下副本。
對他而言,只要是儘快就行。
程野向原來的臥室走去。
他要去死物博物館一趟。
關於死物的活動已經開始了,他需要做一些準備。
這將減少他下副本可能存在的困境。
進入死物後。
幾天不見,死物似乎......變了一種風格。
那種灰暗的氣氛,似乎減淡了不少。
就好像某副黑白灰的畫漸漸的有了色彩。
說不上哪裡變了,但就是覺得哪裡不一樣了。
程野盯著控制室旁邊擺著的幾盆花,看了許久。
準備過來澆花的王五剛走進來就看見了程野。
程野還是直勾勾地盯著花。
王五沒有出聲,手裡拎著澆花水壺,站在一旁,靜靜等待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程野才回過神來。
他這時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王五。
簡單的打個招呼,程野指了指旁邊的花:“居然就開花了。”
王五笑了笑:“不是的,我們種下的那些花還沒有開,這些是陳公子送來的。”
程野回憶了一下,陳公子,也就是【新世界】裡陳家的那位嫡子,阿輝曾是他的侍衛,最後他幫助了楚月和阿輝他們,還幫助王五當上了君王。
他是知道這扇門存在的。
看來即便兩個世界相隔,他還是惦記著王五他們一家人。
“這花不錯,很好看。”程野輕聲說道。
黑色的控制室因為有了這些花,顯得鮮豔生動了不少。
王五笑著說:“是啊,感覺心情都好了不少。”
就像是有活力的生命。
“外面種的那些花多久能開?”程野問道。
王五想了想:“我也不確定,正常十來天就可以發芽了,我也是第一次種花。”
王五笑了起來:“像這麼詩情畫意的事,也是到了今天才有時間去做。”
程野笑了笑:“今後有的是時間,放心吧。”
王五有些侷促,立刻說道:“我不著急我不著急,其實在這也挺好的......你們,量力而行啊.......”
程野點點頭:“放心吧。”
說完,程野在控制面板上呼叫了A到G。
他們很快就匯聚到了控制室,許久不見的小妖精也來了。
它一過來就撲閃著自己的小肥手說道:“你的那個朋友我實在沒見到啊,自從你說了他會進來,我可是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一直盯著門口的。”
程野看了看小妖精討好的表情:“你這是和它們吵架了?”
小妖精瞪大了眼睛:“你說什麼?什麼吵架?沒有這回事!”
程野冷哼了一聲:“無事獻殷勤.......你有事就說。”
小妖精苦著一張臉,有些沮喪的說道:“我就是討厭你們這些有心眼的生物,我都沒說話呢......”
程野笑了笑:“所以......發生什麼了。”
小妖精的臉皺巴巴的,苦澀地說道:“之前我不是上了你的當,輸掉了死物博物館嗎?”
“你可別這麼說,我是合理合規獲得這個道具的,何況......若不是你非要加賽,我也不可能得到啊。”程野慢條斯理地說道。
小妖精的臉更惆悵了,本來是嬰兒的臉,此刻皺得像個百歲老人一般:“問題就出在這裡......這是個半成品我之前跟你說過的,可是我卻合理的輸給了你,按照規則,這個東西就歸你了,可是它是個半成品......”
程野打斷了小妖精:“你究竟要說什麼。”
小妖精愁眉苦臉的:“這個東西不應該在這個時間點出現,它應該在後面的時間,現在因為我的出錯,整個實驗......”
小妖精猛地閉上了嘴。
程野眯起眼睛:“實驗?什麼實驗?”
小妖精連忙搖頭:“沒什麼沒什麼,你聽錯了。”
程野冷笑:“我記憶力很好。耳沒聾眼沒瞎正值壯年。”
小妖精急的快哭出來了:“求求你別問了,我已經犯規了,我再犯規會被抹殺的。”
程野想了一下,沒有再逼迫他,而是仔細串聯了一下到目前為止的線索,然後才開口道:“所以你的訴求是什麼?”
小妖精立馬掛上了小心翼翼極具討好的笑容:“我,我想問問你能不能放棄手頭的道具?”
程野挑了下眉。
看來小妖精背後的那些‘人’,面對這個重大失誤還是急了。
這個道具是個半成品,加上小妖精剛剛透露的訊息,它不應該在這個時間點出現在遊戲裡。
而現在這個道具的面世,意味著某些節點將會出現變動。
實驗?
什麼實驗?
他們這些被莫名拉進遊戲裡的人,是為了滿足‘觀察者’的試驗品?
程野狹長的眼睛眯了起來,整個人氣場瞬間降低了不少。
他之前總是能聽見一些,或者說感受到一些其他人看不到聽不見的東西。
就像在【厄運】那個副本里的時候。
他經過那個小巷的時候,似乎聽見了一個女孩子的說話聲。
而他一開始一直以為是他背上的那個小男孩的說話聲,直到最後他才反應過來,那個時候他還沒有被小男孩附體。
他聽到的是別人的聲音。
所以,那些聲音,那些特殊的感覺,是因為他變得敏銳了的感受力?
如果說微生安對於人類來說,是書裡的人物,那麼‘我們’呢?
我們這些人類,對於盒子外的人來說,是不是也只是手掌可以隨意玩弄的資料?
就像微生安在書裡的時候,作者可以隨意給他設定,給他強設定,規定他的外貌,性格,智商,幸運值。
那‘我們’呢?
我們這些自稱為碳基生物的人類呢?
自以為是主宰,實際上依舊是別人眼中的螞蟻?
在盒子之外還有另外一個盒子?
所以,那些特殊的時候,他感受到的......
是盒子之外有人在盯著他?
他聽到的那些聲音,是比他們更高層次的人,說話的聲音?
或許他們看著盒子裡的‘人類’拼命掙扎的模樣,還會發出嘲笑的聲音?
實驗......
一場實驗。
就像人類觀察蟻穴那樣嗎?
螞蟻是典型的二維生物,在它們的感知中,世界是一張巨大的平面,這裡只有左右之分,並無上下之別。螞蟻是感覺不到天空的,它們的行動只能透過氣味來辨別方向,至於螞蟻的視力,最多能看到20厘米以內的物體,而且還沒辦法分辨那是什麼東西。
正是因為這樣的二維屬性,就算我們把一塊兒食物放在螞蟻的頭上,它也完全看不見,或許鼻子能聞到氣味,但螞蟻永遠都找不到食物在哪;除非它能與食物保持在同一平面內,這下螞蟻才恍然大悟地發現,原來那食物就在眼前。
而人類,也感知不到四維生物。
他們巨大的站在我們面前。
彎著腰指著盒子裡拼命掙扎試圖努力活下去的人類,絲毫不擔心會被髮小。
說不定還會發出譏笑——
看,那些渺小的愚蠢的人類。
我們就站在他們面前,他們卻依舊在自顧自的忙碌,就跟瞎子一樣。
就像那些莫名被踩死的螞蟻。
程野眉頭緊皺,心裡莫名地感覺到了一陣無奈。
心中的酸楚就像無邊無際的大海一般蔓延氾濫開。
宛如此刻置身於宇宙之後,周圍都是浩瀚無邊的星空,愈發的覺得自己的渺小。
天地間如此之大,而他的努力,或許在‘那些人’眼中,只是一個笑話。
程野自嘲般地低下頭笑了。
他簡單的停頓了兩三秒,然後抬起頭來。
此刻的他,漆黑的眼眸中有說不上來的堅定。
也不知道他是說給小妖精聽的還是說給‘那些東西’聽的。
“當然不可以。”
“我,會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