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你要說的全部嗎?”程野開口問道。
凌夜搖了搖頭:“我其實想說的是,我不確定我現在生活的這個世界,究竟是不是我原來的世界。”
“你只知道有個人救了你,且救了你的爸爸媽媽。”程野補充道。
凌夜點頭,他的眼睛看向遠處,分明那裡什麼都沒有,卻顯得他有些迷茫:“是啊,雖然他當著我的面讓我的父母消失了,但他也還給了我爸爸媽媽。”
沉默。
漫長的沉默。
在這麼一瞬間,程野似乎理解了凌夜,他為什麼把所有的重心都放在了工作上,又為什麼除了工作再無其他娛樂。
人總要活著的。
思考令人難以忍受,逃避只是自我保護。
他無法判斷這個世界到底是不是真實的,他和這個世界有了薄膜。
這一切,都變得虛幻起來。
所以他開始不苟言笑,他開始不和人相處,日復一日,只有工作。
工作給他帶來了巨大的成功。
但與此同時,他和父母的情緣也到此為止了。
他們雖然是一家人,但無法成為真正的一家人。
在爸爸媽媽眼中,他們的那個孩子永遠死在了那一天。
現在的凌夜,只是一個替代品。
即便長得一模一樣,但偶爾冒出的不同習慣始終是一根刺。
對於凌夜來說,也是如此。
他非常清楚在某個平行世界,這就是他真正的爸爸媽媽,但他也清楚,這不是前十年一直陪著他的爸爸媽媽了。
他經歷了無與倫比的恐懼,最終成長成現在這個樣子。
有些世界上最堅韌的心智,最強的大腦,無法打敗的人格。
而遊戲,一定要毀滅他。
因為他擁有一段密碼,一個能讓程野重回新生的密碼。
程野垂下頭,等待著黑夜將世界完全籠罩。
他絞盡腦汁,也沒有想起來這段往事。
他很清楚,在凌夜過往時間裡,出現的那個叔叔一定是他。
但他不知道,當年的他為什麼要這樣做,為什麼一定要讓凌夜和他的父母一起活下來。
這是在暗示什麼?
而同時,程野也清楚了一個呼之欲出的答案。
遊戲始終無法將真正的資訊透露給任何一個副本里的人。
小明做不到,他也做不到。
所以,他有著不得不這樣做的理由。
讓他捋一捋。
這樣一個副本,應該是當時的飛機失事,所有人一定會死。
而他想要改變這件事,運用了一點手段。
遊戲給的任務,應該就是改變結局。
那為什麼不能是所有人都活下來?
現在造成的情況更像是,他在某個時間點存檔了。
然後站在那個存檔點上,開啟了無數次試驗。
最後,強行將兩個存檔融為一體。
為什麼要在前一天去別墅……
為什麼要引誘那個孩子獨自進入那間屋子?
程野闔上雙眸,仔細思考思考。
首先,遊戲一定有限制,這是無需質疑的。
那麼在他們三個一定得有人死的情況下,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孩子消失,騙過遊戲。
所以在孩子活下來的存檔裡,父母得死。
他將父母殺了,然後透過某種手段讓他們徹底消失了。
這對於遊戲副本來說,道具充足的情況下並不是很難實現。
然後小孩像森林裡迷路了的小鹿,跌跌撞撞還是踏入了他設下的陷阱。
而另一邊,為了保住父母,他也親手殺掉了孩子。
為什麼要當著父母的面?
他分明可以像殺了父母一般,瞞著對方的。
但……
……
需要讓對方確認。
這裡是關鍵點,他必須讓父母時刻記得,他們的孩子已經死了。
回到他們身邊的,始終不是那個死了的孩子。
不,不不不。
他弄錯了。
是三個世界。
存檔一:孩子活著,父母死了。
存檔二:父母活著,孩子死了。
存檔三:新世界,活著的孩子和父母在這相遇了。
【但當他們進入酒店的那一瞬間,警察消失了,服務員似乎記得他們,紛紛給他們打招呼。】
父母在踏入酒店的那一剎那,進入了新的世界。
而小孩的下墜過程,也是在完成進入新世界的窒息感。
父母也感覺到窒息,只是劇烈的悲傷掩蓋了不適。
自此,一切說得通了。
雖然他還未確定自己為什麼要這麼麻煩去這樣做。
但很顯然,在那個副本中,遊戲真正的任務是:選擇誰活下來。
那麼,他必須讓其中一方死。
但他明顯又雙方都想救,這是出於自己的私心。
雖然程野不太清楚當時的自己有多少積分,但很顯然,他後來是榜上公開玩家身份的排名第一。
他並不比現在的微生安差。
所以他一定擁有最好的道具,最多的資源。
他這樣做,就是為了警示現在的自己。
留下來的密碼……是什麼……
……
“你怎麼不說話了?”凌夜輕聲問道。
程野抬起頭:“你後來還見過那個叔叔嗎?”
凌夜笑了笑:“我就在等你問這句話。”
程野眉頭一蹙。
凌夜繼續說道:“說來你可能不信,我和父母度過了特別難熬的一段時間,我們都想把彼此當作真正的家人,理論上來說我們就是真正的家人。”
“可是我們心裡都清楚,那個真正的人早就死了。”
“越接觸越悲傷,越容易察覺更多的不一樣。”
“所以我們後來乾脆分開住了,外界傳什麼的都有,我們也不在乎,對我們來說,那一天是永遠的噩夢,而還能繼續活著,已經是上天的恩賜了。”
“而我在過了很多年很多年以後,收到了一條簡訊。”
“應該是定時傳送的簡訊,因為那個號碼是空號。”
程野眼睛一亮,連忙問道:“上面寫著什麼?”
凌夜看著程野,一字一頓地說道:“我從來不相信這個世上有神蹟,若真是有,為什麼我和爸爸媽媽會分離?”
“但是看到你和楚月以後,我相信有。”
“你們身上有太多秘密,就像我曾經發生的一切一樣,無法用常理去解釋,這才是我願意告訴你這些的理由。”
“那條簡訊上寫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