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野和楚月回來的時候，眾人依舊保持著原來的姿勢，似乎他們離開的這段時間，被按下了暫停鍵。
看見程野回來，劉建軍率先開口說道：“怎麼樣？有什麼發現？”
程野笑了笑：“我大概知道了，接下來分工一下，這個副本應該就可以結束了。”
困住大家的從來不是夢魘，而是惡意。
相反，夢魘才是拯救他們的地方。
這個副本從一開始就在誤導大家。
程野安排好了每一個人的動向，他唯一的懇求是，副本結束後，大家可以把人物碎片線索交給他。
劉建軍解釋了一下夢魘裡發生的事，大家都同意了這個要求。
接下來，眾人都開始按照程野的計劃行動起來。
房間裡只剩下那群被捆綁起來的爭奪者和楚月程野。
都都雖然剛醒不久，但也要求和大家一起行動。
楚月和程野面對面坐著，兩個人彼此沒說話，就這麼看著。
看了許久後，楚月忽然笑了一下：“你不是想盡快結束副本嗎？怎麼選擇最麻煩的方式？”
程野也跟著笑笑：“我……在能力範圍內，我還是想救更多的人。”
因為他們，可能也是活生生的人。
原來微生安跟程野說過很多話，他都沒有太往心裡去。
可是這次小明的死亡，讓他忽然開始回憶起那些話。
他印象最深的就是那句：什麼才是真實？
如果你在一個虛假的世界裡生活了三十年。
那裡有你的朋友，有親密關係，有各種印象深刻的回憶。
這種經歷，難道也都是虛假嗎？
人生過的，不就是幾個瞬間嗎？
時空很重要嗎？
只要是真實經歷過的，有過深刻的感悟，具體是在哪個世界發生的又重要嗎？
就比如說，他們現在被困在遊戲裡。
小夥伴們並肩作戰了這麼多年。
如果有一天他們真的解決了這個遊戲，重新回到了現實裡，難道現在的一切經歷都是虛假的，不屬於他們的人生嗎？
怎麼可能呢？這本就是人生經歷的一部分。
所以，程野更加能共情這些副本里的人。
不管是在哪個次元，他分明知道，他們也獨有自己的人生。
這種情況下，程野做不出來和政府一樣冷漠的決定。
放任他們等待死亡。
夢魘已經消失了，雖然麻煩了一些，但是他們還是有機會徹底拜託標記的。
只要，懺悔，放下心中的惡意。
程野垂下眼眸，在他猜到真相的那一刻，他只覺得有無限的惋惜和對少年的敬重。
究竟要擁有一個怎樣的人格，才會被人如此對待後，依舊善良地對待所有人？
程野低聲笑了一下。
或許這就是人性吧。
有人世道艱難依舊堅持自己的道，不隨波逐流，比如劉建軍他們。
有人亂世當漢奸，自私自利，只管自己死活。
人和人，始終是不一樣的。
但他，還是想救一救這些人，若是最後無人懺悔，那他也沒辦法了。
只能——
用最差的方式。
楚月伸出手，摸了摸程野的頭髮，忽然說道：“我覺得你變了很多。”
程野抬起眼眸，警惕地說道：“這樣說話不違規。”
楚月眨眨眼：“我只是說你變了很多，又沒說是和哪個階段的你。”
程野也捕捉到了文字的漏洞：“你倒是越來越會擦邊了。”
楚月被逗樂了：“因為很想你呀，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
程野連忙說道：“會的，我保證我會盡快的。”
說完，他檢視了一下自己身體裡的蛋。
是的，自從微生安提出讓他用了自己的技能後，他就開始孵蛋了。
雖然很麻煩，很搞笑，很無語……
但微生安絕對沒有惡搞他人的習慣。
說不定，這會是找回記憶的契機……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約定好的時間到了。
大家陸陸續續回到了房間。
有些人身後跟著本地人，有些人身後空無一人。
這是程野早就預料到的結果，他並不意外。
他也沒想過就兩個小時能勸多少人回頭。
盡人事，聽天命罷了。
回來的本地人站在房間中央，有些侷促。
本來房間就不大，這會烏泱泱擠了一堆人。
終於，有人還是怯怯地開口：“你們說，可以救我們出去？”
程野點頭：“是的，只要你們願意替少年找回公道，我就可以保證今後再也不會有詭異纏身。”
是的，這個副本真正可怕的不是夢魘。
剛剛說過了，夢魘反而是保護這些人的。
真正可怕的是現實世界裡，在這棟樓內，不停流轉的詭異。
這，才是他們真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家家戶戶大門緊閉的原因。
他們被標記的，不是夢魘，是詭異。
而少年，死了都還在保護他們。
程野垂下眼眸，有些難過。
他一直想不明白在夢魘中發現的矛盾點。
少年明明看起來那麼良善，那麼優秀，有同理心，有禮貌，又怎麼會有那麼大的怨念將所有人困在夢魘裡呢？
如果他真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惡人，又為何在看到自己和劉建軍的時候，先先勸阻他們出去呢？
他明顯是能區分哪些是真正的本地人，哪些是真正的玩家。
可是他，依舊在努力保護著所有人。
讓我們從頭想一下。
若是少年真的要困住所有人，要折磨所有人。
為什麼夢魘本身，是一場美夢呢？
為什麼所有人在這裡無法離開後，都可以擁有屬於自己，或許一生不可求的美夢呢？
是吧，矛盾吧，和一開始設想的不一樣吧。
這個最大的矛盾，就是少年構建的謊言。
這是一個五級難度的副本。
所以它裡面藏著的邏輯，一定會符合五級矛盾。
而這就是程野察覺到的第二個矛盾點。
按照眾多玩家尋找出來的規律，和過關的方式，這個副本的難度，太低了。
遊戲不可能這麼好心，所以，他們進入了思維困境。
無論是‘爭奪者’想的激發惡意，還是程野一開始以為的‘夢魘消失’，都僅僅只是在第二層而已。
真正的結束，在第三層邏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