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隱隱約約聽到有人在碰我胳膊肘,還在輕輕地喊我。

趙書記,趙書記。

我朦朦朧朧醒過來,發現我坐在會議桌前正中央的位置,我面前擺著牌,紅底黑字的用魏碑楷書寫著縣委書記 趙從嘉。我一抬頭,對面坐著的竟然是市委書記。我扭扭頭看了看LED顯示屏上的會標:歡迎市委書記張飛同志蒞臨趙縣調研工業生產工作。

我身旁負責工業的副縣長捅咕著我小聲說,趙書記,該你作報告了。

他用眼神示意了下我桌面上的檔案。

我還沒有緩過神來,抓起面前的報告開始讀起來。

好長好長的一篇報告,讓我足足讀了半個小時。

我心裡罵:老奶奶的裹腳布,又臭又長。

會議又進行了一個多小時才結束。

這一個多小時我一直在想我是誰,我怎麼在這。

看了看大家的態度,我彷彿明白了,我確實是縣委書記,但是為何是呢?我搞不明白。

去他的吧,我也不想搞明白,誰不想當大官呢,那我就當著吧。

我剛從會議室裡出來,通訊員就把我的包和茶杯接走了。他一溜煙地就先跑去了辦公室。我看著他的背影,心裡想,也不知道我替誰當的縣委書記,管他是誰呢,但是他就該找個年輕的女通訊員,沒事還能養養眼,這次也能讓我飽飽眼福。

該死的一個男的,只會跑得快。

我還沒回到辦公室,就看到辦公室門口有倆人在等著了,手裡拿著檔案和檔案處理籤,應該是讓我籤檔案的。

兩個檔案處理完後,基本上就是籤簽字,無關重要的檔案。

已經中午十二點了。我收拾了下辦公桌,準備起身去吃飯。

辦公室門又有人敲響了。

我想,奶奶了個腿,當個書記也他奶奶的不好當,這麼忙。

嘴裡卻說,進來吧。

進來的是組織部部長。

原來他有個親戚想在下次幹部調整的時候,提一個正科。

組織部部長非常懇切地告訴我他那個親戚錢某的政績與為人。我心裡卻像明鏡似的瞭解錢某那個人。

我睨著眼看著他嘴唇一上一下地活動著,一片長篇大論後,他終於停下了,笑著看著我,認為此事有百分百的把握。

我笑呵呵地看著他,聽到窗外依舊嘈亂,我撥開窗簾看著縣委大院裡有一群人聚著,有的站著,有的坐著,有的和保安理論著。

我招了招手,組織部部長來到我身邊。

我說,你去看看怎麼了。

五分鐘後,我看到組織部部長出現在小院裡,他在和其中一個人交流著,然後打了個電話。十分鐘後,住建局局長來了,也來了兩輛警車,下來了十幾個特警。組織部部長就離開了,隨後,我的門又響了。

組織部部長出現在我的房間裡,向我彙報上訪群眾的事情。

原來是拆遷安置區物業管理的事情。

我悻悻地聽著組織部部長說著。心想,這可和我之前是平頭百姓的時候,從群眾那裡聽到的有出入。

我實在是聽煩了,也確實是餓了,想讓他走。

臨走的時候,他帶著詢問的語氣問我,錢某的事?

我翹起二郎腿,點上煙,對著空調出風口吐了一口煙。慢吞吞地說,你覺著好就好。

組織部部長聽後喜上眉梢,離開的步子都輕快了很多。

下午我心血來潮,把錢某叫到了辦公室裡來。

他一個小小副科,平時連見縣委書記的機會都很少,更別提這種單獨見我的機會了。他肯定會緊張害怕。

果不其然,他不是一個人來的,跟著他來的還有組織部部長。

我皺了皺眉,把他給支走了。

房間裡就剩我和錢某兩個人了。

氣氛微妙緊張。

他在等我說話,我偏不說話。

我掏出一根菸,他慌忙從座位上起身,從口袋裡拿出打火機,湊到我身旁想要幫我點燃,我用手護住香菸,擺擺手讓他回到座位上去。

他只好悻悻地慢慢退回座位上。

我拿出打火機,呲的一聲點燃了香菸,看著他,對他吐了一口煙氣。

依然是令人難以忍耐的安靜。

我卻樂在其中,我看著他無處安放的眼神和因為緊張豎立起來的腳尖,額頭上不時滲出來的小汗珠,他卻不敢頻繁的擦拭,有那麼一兩次,汗珠甚至流到了他的鼻尖上。

大概過了十分鐘,我也感覺到無聊了,但是我對他的厭惡之情達到了極點。我厭惡他的神情,厭惡他的小眼睛,厭惡他的一身小一號的緊身穿搭,更加厭惡他的笑容。我心裡充滿了惡意,想要一擊重傷他,讓他感到驚恐。

我揣摩了揣摩,在他面前徘徊了一陣,他見我站著,也趕忙從座位上起來,他張張嘴想說什麼,但是生怕不合適,又咽了回去。

他不時地看向窗外,看一看組織部部長是否在窗外,但是他什麼也沒有看到。

我將香菸熄滅,熄滅時騰起的煙霧籠罩著我的面龐,我清了清嗓子,說,你覺著你有能力擔任正科嗎?正科可是意味著某個局的局長,您能嗎?

他可能沒有預想到我會有這麼直白的問題。

臉騰地一下就紅了,額上的汗滴像決了堤似的,奔湧向前,手足無措地站立著。

我微笑著將他一切變化看在眼裡。靜默著等著他的回答。

他彷佛是上了刑場似的,眼看著鍘刀就要向他的脖子而來。

他嘴唇開始顫抖,他不敢離開,但又不知說什麼。

他抬眼看我,發現我在看他,又緊急把眼睛挪開。

他終於開口了:趙書記,我覺著我能。

他像背誦似的,又將他的政績說了一遍,跟我上午在組織部部長那聽到的一模一樣。甚至語氣重心都是一樣的。

我聽完後裝作滿意的點點頭,問他,錢,你不覺著你所有說的政績都很虛嗎,沒有實的。

錢某啊的一聲,又緊閉了他的尊口。

我繼續說:我承認務虛是保證思想統一,也是很重要的,但是隻務虛是不行的,要鍛鍊自己,腳踏實地的,要進入群眾中去,我問你,今年來,你有幾次走去了辦公室,進入了基層調研。

他繼續不說話。

我突然也感覺到累了,什麼也不想說了。揮了揮手讓他走了。

他走後,組織部部長緊接著進來了。

他看著我,我說:你也走吧。

他輕輕的把門關上後,我聽到走廊上他和錢某的交談聲。

第二天上午又是一個會議,這個會議是全縣工作碰頭會。

我剛坐在會議桌前,看著手裡的材料,聽著各位縣級幹部的彙報,頭突然重了起來,睏意襲擊了我,使我不得不趴在了桌子上。

難道當了一天的縣委書記只是一個夢的輪迴?太短了吧,我好多想法還沒實現呢,我還想修條路,去吃頓好飯,去.......

我夢裡這樣想著,逐漸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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