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了電話,車內十分安靜,雙閃咔噠咔噠輕響的聲音無比清晰。
像是遲語嫣的心跳。
阮瑤吶吶地開口,神色恍惚:“假如,我是說假如……當初指使江建國綁架你的人就是慕詩,那麼趙良的存在,慕詩是否也清楚?她——”
遲語嫣深深地吸了口氣,發動了車子。
“這件事急不得。”遲語嫣一字一句地說著,飛速整理著腦袋裡亂七八糟的這些事,“看來,明天顧翰林的生日宴,是不得不參加了。”
阮瑤微微凜然:“沒錯!正好去探一探顧翰林的虛實!”
驅車回到家中後,遲語嫣來到儲物間,從最高層的架子上,取下了一個已經落滿灰塵的箱子。
那箱子裡林林總總什麼都有。
有父親在世時他們一家三口的合照,有遲語嫣小時候的玩具,也有從舊宅保留下來,為數不多的家裡的擺件。
遲語嫣翻翻找找,終於在箱子的最底層發現了一個十分陳舊的電話本。
她將箱子和好放回去,然後拿著電話本去了客廳。
客廳燈光大亮,但遲語嫣總覺得不夠,因為她的心置於黑暗之中。
那黑夜中的濃霧讓她什麼都看不清。
翻開那陳舊的電話本,上面泛黃的紙頁昭示著電話本的年頭已經久遠,淡淡的黴味鑽入遲語嫣的鼻息,刺激著她想起一些陳年的回憶。
那時候她還不滿十歲,父親出車禍後莊曉琴萎靡不振,日日酗酒,警察上門調查詢問,甚至是遲語嫣出面接待的。
小小的她因為父親的早亡,在一夕之間便從懵懂幼女成長起來。
她慘敗著臉,聲音顫抖,卻還是強撐著,一遍遍回憶父親去世前家裡發生的種種異象。
“三天前,爸爸出去吃飯,我也去了,包廂裡有好幾個叔叔,其中有一個特別高大的,板著臉……”
幼年時期自己跟警察交代時的場景如同電影般浮現在遲語嫣的腦海中。
一個,板著臉,特別高大的……叔叔?
遲語嫣翻著電話本的手顫抖,終於停在了某一頁。
那是十幾年前,來她家查訪的警局支隊隊長。
時間太長了,遲語嫣幾乎已經記不清,當時她說完那句話之後,面前那個看起來最威嚴,肩膀上星星最多的警察是什麼表情。
但她記得,那個警察聽她說完之後久久的沉默,然後扯下一張紙,寫下了他的電話號碼。
“小姑娘,如果你能想起那個人長什麼樣子,姓什麼,你就打這個電話,聯絡我。但你要答應警察叔叔,這件事你誰都不能說,只能告訴我,明白了嗎?”
後來,遲語嫣想不起來跟父親出去吃飯那天見到的冷臉叔叔到底叫什麼,但她想起來,那個人的嘴角,有一顆痣。
當她想打電話給那個警察的時候,她的母親衝進來,奪走了這個電話本。
看著電話本上幼嫩的字跡映入眼中時,遲語嫣彷彿又回到了謄抄電話號碼的那個晚上。
她一面哭,一面充滿希望。
警察叔叔一定會查出來爸爸是怎麼死的,幼時的遲語嫣這樣想到。
而已經成長為沉著冷靜的大人的遲語嫣,一如多年前那個夜晚,通紅著眼眶,再一次撥通了這個號碼。
良久,手機嗡的一聲。
那個十幾年前沒有打出去的電話,在多年後的今天,接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