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北境軍營,韓清堯猶如魚入水鳥入林,整個人都瘋了。

剛來的兩日,每天都跟著齊徵去訓練,然而每次都是被齊徵給扛回來的。

他還是個孩子,體力哪裡比得上這些經過嚴酷訓練的兵卒,尤其是負重二十公里的遠距離長跑,縱然是他一身輕鬆的無負重,也跑不出十里地就累趴下了。

“小殿下,今兒多跑了二里地。”看到被將軍揹著的韓清堯,身邊的一個年輕兵卒開口誇讚,“再來上一些日子,跑完二十公里肯定沒問題。”

韓清堯覺得有點懸,他今兒跑了十三離地,二十公里可是四十里地呢,差的可不是一星半點。

如果稍微慢點,倒不是至於跑這麼點,可惜這些兵卒比他年長太多,相比較起小殿下來說,可謂人高腿長,人家一步他起碼得兩三步,如此賣力的劃拉著小腿,體力消耗自然也大。

“你今年多大了?”韓清堯問道。

那年輕兵卒笑道:“二十二歲了,十八歲來到北境,今年是第四年。”

“哦,還沒成親吧?”

“不著急,現在日子過得好了,壽數也增長了些,晚點成親也不礙事。”年輕兵卒絲毫不覺得早成親有多好,在軍營裡的日子也很快活,“我準備在軍營待六年,退伍後就去參加科舉,去太學讀書。”

“在軍營裡好玩嗎?”韓清堯看到對方那朝氣蓬勃的笑容,真就感慨萬千。

如今朝廷沒有強制徵壯丁,每年都是年輕人自願的。

最開始人數不算多,這今年倒是逐年增加。

少的是三年,多的則是六年九年,在軍營裡讀書好,還能一直留下。

現在看似只有三路大軍,之後會繼續擴充的。

“好玩啊。”幾個年輕軍卒連連點頭,“這裡的兄弟情義,可不是外邊可比的。”

他們便跑便說著各方面的好處。

“剛來的時候,訓練時特別的苦,每天晚上累的倒頭就睡,連夢都做不了。等堅持一段時間,身體適應了,才開始熱鬧起來。而且現在我們都很少生病了,身體特別的結實。”

離開軍營後,以一當十可能有些誇張,可對付三五個大漢還是沒問題的。

到了現在,真有哪一日說不訓練了,他們反而會不習慣。

齊徵現在有三個孩子,一對雙生花,一個小子。

小子是哥哥,別看年紀不大,卻能定下心來陪著兩個妹妹玩耍。

因為是混血,三個孩子的相貌極為出眾。

妮娜穿著已經被同化,華夏服飾,說實話穿在她的身上有些不太搭,看的時間長了才會慢慢習慣。

作為部落族長的女兒,妮娜比尋常大秦女子要高一些,長相自然也是不差的。

秦鹿和她相處的很不錯,兩人比較能聊得來。

在這邊住了幾日,秦鹿趁著一個好天氣,策馬離開軍營。

大概行了半日時間,遠遠的看到一些宅子,宅子的數量不算多,滿打滿算也不超過五十戶。

尋到一處店鋪,抬頭看著上邊的匾額,溫軟了眉眼。

“太后娘娘……”一個女子走出來,看到門前的秦鹿,愣了一下,然後疾步上前,“真的是太后娘娘,您怎麼來了?”

嬌娘欣喜的看著秦鹿,眼眶都紅了。

秦鹿將馬匹拴在門口,笑道:“之前遊歷西域,順路過來看看你們。”

“您裡邊請!”嬌娘把人請進門,招呼店裡的姐妹,“玉兒,胡娘,姐妹們,太后娘娘來了。”

店裡有幾位客人,聽到嬌娘的動靜,忙看了過來。

而店裡的女掌櫃們紛紛來到秦鹿身邊。

榮玉兒被胡娘推著從後院過來,“太后娘娘,您怎的來了?”

“順路!”秦鹿打量了一下店面,“收拾的很不錯,在這裡過得如何?”

幾人把秦鹿請到隔壁休息,而店裡的客人也顧不得選購,忙著離開,把太后娘娘到來的訊息廣而告之。

恪州知府得知此事,也親自趕來店裡。

得知太后娘娘在和幾位姑娘說話,他也不急,安靜的找了個位置坐下等待。

“剛來的時候也沒覺得苦,我們是恪州的第一戶人家,當時整座恪州荒無人煙。後來我們請了隔壁佔洲的匠人們幫忙修建了宅子和店鋪。那時候恪州放眼望去光禿禿的,好在我們人多,縱然颳風下雨的時候也不覺得害怕。再加上我們二十幾號人,分到了五十多畝地,第一次收穫後,家裡的糧食就已經多到吃不下了。”李嬌娘說起來就覺得無比懷念。

胡孃的性子也開朗了,接著說道:“當時見面三年賦稅,地裡的糧食產量比較高,我們人看著不少,種的糧食也吃不完。一直到現在,每年入冬的時候,我們這些姐妹都圍著碳爐吃烤紅薯。若不是太后娘娘當年就下我們,我們恐怕早就沒命了。”

“我的確幫了你們,可你們最應該感謝自己,是你們自己的堅持,才有了今日的安穩生活。如果當初你們不肯離開,我能救你們一次,也難顧及到第二次。”秦鹿寬慰她們,“店裡的生意如何?”

“我們搭上了陳家,店裡的布匹大多會透過陳家運抵其他州府售賣,本身店裡售賣的量不多。”榮玉兒作為店裡的賬房,最是瞭解,“剛開始恪州府幾乎沒什麼人,後來知府大人來恪州上任,這幾年才漸漸多了起來。現在私塾都有了,只是學生還不算多。店裡有五個姐妹都重新嫁人了,剩下的這些都不願意再嫁。”

“這是你們自己的選擇,按照自己的心意行事就好。”秦鹿雖然希望大秦人口增長,卻也不能違揹她們的意願。

榮玉兒點頭,“倒是有人向店裡的姐妹提親,礙於之前遭到的磨難,現在都不想再踏進去了。我的雙腿廢了,倒是省去了這些糾結。”

現在她們手裡有了銀錢,日後年紀大了,也能抱團取暖。

至於店鋪如何,將來再說將來的事,人死如燈滅,何須想那麼多。

體會到了自由的日子,已經受不了束縛了。

而嫁出去的姐妹脊樑也能挺直,如若夫家苛待,大不了和離再回到店裡,有了退路自然無所畏懼。

秦鹿見了恪州知府,瞭解了一下當地的情況,對方做的還算不錯。

雖說這是一座新城,可老百姓的幸福度還是比較高的。

再加上如今府城的人口稀少,水泥路鋪設在有人的地方,如同小村落的縣城,看上去頗為美觀。

得到秦鹿的肯定,知府離開時都咧著嘴,且走路帶風。

秦鹿在這裡停留了一日,次日上午返回大營。

在軍營中,她也沒閒著,隨齊徵內外巡視一番。

最終的結果她很滿意。

之後就在妮娜的陪同下,在附近的州府吃吃喝喝,同時還巡視一下州府的政務。

當雪花飛舞的時候,她們才返回。

北境的冬天漫長,而且降雪量很大。

縱然如此,那些將士們依舊要進行訓練。

穿著厚重的衣裳,一段遠距離負重拉鍊下來,全身冒著騰騰熱氣。

一旦停下來,冷風無孔不入的往裡鑽。

剛來的新人可能扛不住,可一些老兵早已能夠做到不動如山。

真就是站如松坐如鐘。

秦鹿陪著孫子沒少玩雪,甚至還堆了不少的雪人。

妮娜家的三個孩子看到後,和韓清堯湊在一起,每每都能玩的汗流浹背。

最後被拎到屋內洗澡更換衣裳。

營內有不少的家屬,互相之間走動頻繁。

這其中也有摩擦,卻不會鬧大。

總的來說,生活在這裡真的很愜意自在。

妮娜知道,等夫君卸任後,她便會跟著夫君,去長安居住。

在她心裡這都不是問題,反正夫君在哪裡,她就在哪裡。

妮娜家中有兄長,縱然離開,父母也有兄長照拂。

冬季再漫長,也最終會迎來春天。

當冬雪消融,萬物復甦,秦鹿也到了返程的日子。

在這裡呆了大半年,突然離開著實有些捨不得。

齊徵帶著妮娜和三個孩子一直送出好遠,而就在他們準備離開的時候,看到遠處快速趕來一輛馬車。

等馬車停下,裡邊出來幾個女子。

“太后娘娘!”李嬌娘和胡娘抱著兩個包裹走上前,“知曉今日太后娘娘要離開,我們姐妹給您準備了一些餞別禮。”

秦鹿沒有拒絕,讓秦卓收下。

“本不用準備的。”

“我們眾姐妹感念您的再造之恩,這本就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無法表達我們的感激之情,只希望有生之年還能再見到太后娘娘。”

“會的。”秦鹿含笑點頭,“又不是生離死別,活著而就有希望。”

“是!”幾個姑娘想秦鹿屈膝行禮,“祝太后娘娘一路順風。”

“好,你們回去吧,也到了春播的日子,切莫誤了時辰。”

兩撥人看到馬車漸行漸遠,知道看不見了,方才互相道別,各自離去。

韓清堯開啟包袱,裡面都是些針腳細密的內裳,還有一些吃食。

他吃了一口,味道還可以,卻比不得京中。

到底是人家的一番心意,他不挑剔。

想要快要回京了,而且今年他就要讀書,難免期待起來。

“祖母,今年我能跟您學武嗎?”

“可以!”秦鹿點頭,“和你姐姐一起。”

“太好了。”天知道他垂涎祖母的武功有多少年了。

如今好不容易可以學了,只恨不得飛回京都,早日上手。

北境大部分都是荒無人煙之地,景色空曠遼闊,有些地方還是一片蒼茫的森林,裡面不知道生活著什麼奇怪的物種。

從北境回京都的沿途,都有館驛,不需要擔心露宿野外。

這些館驛的食材等,都有朝廷供給,定期有人輸送,不需要擔心餓著。

耗時近兩個月,他們終於看到了長安城。

隨著馬車的臨近,周邊車輛人流越來越多。

韓清堯掀開車簾看著外邊,興奮到幾乎要下車和馬兒一起狂奔。

“終於到家了。”他一副小大人的模樣。

傅奪好笑的看著他,“之前也沒見你惦記著。”

“那時候離家遠,心裡還是惦記的,只是有祖父和祖母在身邊,那種太過濃烈的情緒被壓制了,現在咱們已經回來了,我已經壓制不住了。”

“兩年多沒見你爹孃,他們恐怕比你更期待。”傅奪倒是沒感覺,只要和秦鹿在一起,上天入地他都不在乎。

他的心落在了秦鹿的身上,而非長安城。

約麼一個時辰後,馬車進入皇城,守城的禁軍看到這兩輛馬車,紛紛扯開嗓子和秦鹿他們打招呼。

而後,有人一路撒腿跑向前殿,通稟韓鏡。

韓鏡這兩年多來,對他們可謂日思夜想。

只是身為男人,情緒不如女人那般外露。

隨侍輕手輕腳的進來,躬身道:“陛下,太后娘娘回宮了。”

“嘩啦——”

他猛地站起身,椅子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不等隨侍反應過來,一陣風略過,卻見陛下已經失去了蹤跡。

走出前殿,他遠遠的看到由遠及近的馬車,施展輕功飛上前。

“娘,您回來了?”

車簾掀開,首先是韓清堯從裡面出來。

看到韓鏡,他眼眶一紅,沒忍住,躍身撲到他的身上,被父皇穩穩地接住。

“父皇,我回來了。”

之前可能沒覺得如何,一旦看到父皇,那種思念幾乎將他淹沒。

顧不得禮儀規矩,先抱住再說。

秦鹿趴在車窗上,看著他們父子倆,笑道:“回來了。趕了一路,身體疲乏,我們先回宮休息了,晚上你們再來用膳。”

“是!”韓鏡點頭,“娘快去吧,我把堯兒帶走。”

“這小子精力旺盛著呢,之前要不是還有點自制力,說不定得跑著回宮。”秦鹿打趣一句,放下車簾,秦卓馭馬離開。

剛走了幾步,韓清堯高喊停車。

他從韓鏡懷裡下地,跑到馬車旁,仰頭道:“祖母,地圖,給我地圖。”

傅奪找出地圖給了他,就見著小子撒腿跑到韓鏡身邊。

兩人相視一笑,繼續往離陽殿而去。

韓清堯把地圖塞到父皇手中,道:“父皇,這是祖母畫的地圖,都是我們遊歷過的地方,我看到了好多奇怪的人,還有好多奇怪的規矩。他們的房子和咱們大秦完全不同,而且穿衣打扮也差的很大,父皇您不知道,他們都是用手抓著飯菜吃的,雖說也會洗手,我就是不習慣,還有啊,他們的茅房是男女混用的……”

時隔兩年多,再次見到父親,韓清堯小嘴兒叭叭叭的說個不停。

韓鏡和兒子並行,看著他喋喋不休的小模樣,目光柔和。

跟著父皇回到書房,攤開地圖,給他介紹起這些城市的名字和風俗,不需要擔心記不住,上邊都做了標記。

父子倆在書房裡呆了近一個時辰,韓清堯猛灌了一碗茶水,道:“父皇,我先回宮看母后了。”

韓鏡給兒子擦了擦額頭的漢,笑道:“去吧,你母后一直都惦記著你。”

“嗯,我和惦記著父皇和母后,還有皇姐。”跑到殿門前,他回頭道:“父皇,今年我也要上學了。”

韓鏡忍俊不禁,“忘不了。今年如果不讀書,是不是你們還不回來?”

“大概還會多待一年,西南方有一大片地方還沒去。”說罷,撒腿跑了。

秦鹿和傅奪返回宮裡,王嬤嬤和孫嬤嬤決定的都哭了。

和她們簡單詢問了幾句,拉著傅奪去後邊美美的跑了個澡。

回到寢宮後,傅奪拉著她,好一番被翻紅浪,忙活了近一個時辰才罷休。

如此,他表情饜足的摟著他的太后,沉沉睡去。

而韓清堯回到蘭池宮,找到正在侍弄花草的崔怡。

“母后!”他高喊了一嗓子,衝上前,“母后,我回來了。”

崔怡怔怔的看著兒子,兩年多未見,再見到兒子,他長高了許多,而且模樣也長開了一些,比起臨行前更俊秀了。

扔掉手中的剪刀,蹲下身一把將他抱在懷裡,很快便無聲落淚。

感受到母后顫抖的肩膀,韓清堯輕輕拍著她的背,“母后別哭,兒子回來了,以後也沒機會走這麼長時間了,會陪在母后身邊的。”

被兒子的話語安慰道,崔怡不好意思的擦拭掉淚水。

“該出去還是要出去,只是太久沒見你,母后心裡始終惦記著。”

她知道兒子跟在婆婆身邊絕不會出事,可該思念還是會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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