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碰上體質相配者，以致昏迷的曉雲馳，是在一個深夜恢復意識的。
醒來後，他第一時間觀察周圍環境，發現他躺在一張鋪了軟墊的拔步床上，窗外風景正是他不久前買下的園林。
他揉揉額角，點亮儲物戒，讓它顯示時間。這時他才知道，自己已睡了整整三天。
是誰送他回來的暫且不論，整整三個日夜，就這樣浪費過去了！可惜，可惜！
“小殿下，你總算醒了，真是嚇死人也！”
嘉長晏端著一隻水杯進來，見他醒來，忙關上門，把水杯放在門邊櫃子上，順手從上衣口袋裡拽起手帕，擦著自己額頭上的汗。
“我們差點以為你要沒了。要不是卉妗大人說你沒事，你現在一定會在醫院裡。”
“放心吧，我沒什麼事。”曉雲馳扶了扶額。“你怎會在這裡，這個時間，本該在府上休息。”
“是卉妗大人的意思，而且我也放心不下。”嘉長晏的表情變得嚴肅。
“那天你昏迷後，長川接到了了不得的訊息，還和你有點關係。從最高的閣樓上請了卉妗大人出來後，他就匆匆離開，去了眾連城……對了，眾連城是洛狄斯星的都城。”
“和我有關？”曉雲馳糊塗了。“行陽星系與極晝星系並無摩擦，我又是初到此地，什麼事會與我有關？”
“我來說吧。”嘉長川推門而入，大步流星走到床前，很不客氣地拽了把椅子坐下。
“那天你看到的粉發女子，是極晝星系的女王陛下，黎綺櫻。她有位被封為極晝大公的王兄，叫黎晟岐。”
“三日前，這位大公造反了。得知你的入境資訊後，他打算劫持你，威脅沐雨助他一臂之力。不過請放心，他不會成功的，持國大公祈麟鏡正在追殺他。”
嘉長川說到這裡，沉默了一下，露出愧疚的神情。“那天你之所以昏倒，不僅有我能量逸散的原因。黎晟岐在那一刻，趁我等不備攻擊了你。只是，我沒能抓到他。”
“那他挺強的。”曉雲馳對差點被害的事毫不在意，甚至讚許地點點頭。“能把我擊昏，也算是一種本事。”
言下之意，就是‘黎晟岐沒本事’。
“不過。”他翻身下床，迅速將腿塞進靴中，站直身子，抱臂盯著嘉長川。“他意圖謀害於我，這是外交問題。作為掌管外務的人，你必須給出一個交代。”
嘉長川立刻要說什麼，糾結半天，到底沒說出任何話來。不知怎的，看著曉雲馳這雙眼睛，他想不出自己該給個什麼交代。
見他猶疑，曉雲馳看看床頭櫃，見上面擺著盤蘋果切成的花，便隨手抄起一片，很不禮貌地塞進嘉長川嘴裡，拍拍手往外走去。
這個行為多少帶點兒報復成分，但莫名其妙吃了個啞巴虧的他，此刻並不想講禮貌。
洛狄斯星本土居民，有沐雨星的血脈！哈，他的祖宗當年做的好事，終究還是禍害到他這個後人了！
“我不會在這裡久留。”曉雲馳走到門外，站定。“給什麼交代，那是你的事，但絕不能沒有。否則，我會將這件事上報給天下聯盟，請他們的部員來捉拿黎晟岐。”
天下聯盟，是個歷史悠久的大型宇宙組織。創立於行陽星系建成前，九自然神位列天中後，七星天神散發輝光的時代。其創立者，正是第四序列的星天神——天下星，白琛。
聯盟掌握雲英星系一切資訊，總攬維護宇宙和平的職責。當星球或小星系間爆發戰爭，聯盟便會派出部員，進行調解。若調解失敗，聯盟才會劃定宇宙戰場，並將那一帶全線封鎖，放雙方在合理範圍內打上一場。
嘉長川頓時什麼心情都沒有了。這件事一旦被報給天下聯盟，極晝星系會被封鎖，無人能夠進出，直到黎晟岐被捉走或者人道消失。
可極晝星系不能停止對外運輸，一旦躍遷梭航路被阻斷，所有耽誤交單的武械製造廠，都會賠款到血本無歸！
“其實，還有一個辦法。”曉雲馳促狹地笑了聲。“我暫時放棄我的計劃，自己去尋仇。我想，你們應該不介意省下這些時間。”
“不行！”嘉長晏驚呼起來。“小殿下，黎晟岐擅長隱匿異能，又熟悉極晝星系地形，你貿然和他對上，很不佔優勢啊！”
曉雲馳看向他，語氣緩和不少。“你可以問問你的戰神堂弟，神冢體質者最擅長什麼異能術。”
他越想越覺得有意思，當時就決定暫時不去找常界神了，先把黎晟岐找出來，不說幹掉，也得先打一頓。他脫離戰場半年多，身手生疏了，必須找個人練練！
嘉長晏眼睜睜看著曉雲馳離開了院子，人都傻了。他收回‘曉雲馳不像皇族’的想法，這傢伙是個瘋子！
如果他知道曉雲馳在戰場上的經歷，就不會這麼想了。會發起星際戰的人，比任何生物都要瘋狂，連人格都滅卻了。這點程度，根本算不得什麼！
“你暫時別管了，讓他去也無妨。”嘉長川的語氣不是很好。“神冢體質者最擅長的，是時空間異能術。”
“極晝上將閣下，你糊塗了吧？”嘉長晏拍拍嘉長川的頭。“放他去找黎晟岐，好比放虎歸山，會弄出大亂子的。你看他那樣，像是怕死嗎？”
“所以，我才會去請卉妗大人。”嘉長川拍開嘉長晏的手，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卉妗大人正在看著他，不會讓他有事，也不會讓他在極晝星系生事。”
“絕還是你絕。”嘉長晏呵地笑了一下。“說起來，這是他家，你該走了。”
“我乃極晝星系最高將領，持有一切調查令，有權在無通知情況下進入任何場所。”嘉長川起身朝外走，笑得更加深邃且燦爛。“就算這真是他家又如何？”
嘉長晏倒吸一口涼氣。“你還說我無恥，你也很無恥啊！”
二人一邊鬥嘴，一邊急急回家去，召集族人開會不提。
卻說離開住處的曉雲馳。
出門後，他放出一朵水花，又從星際網上找到黎晟岐的照片給水花看，讓它去追蹤黎晟岐的位置。
當水花指出方向，他看向西星城的北方，隨手在空中劃出道空間裂隙，一躍而入，朝那個方位穿梭而去。
當空間裂隙閉合，一名身著白箭袖袍，腰裹黑細甲的晴藍髮女子，忽然顯出身形，站在那裡探過方位，也朝北方去了。
……
洛狄斯的極北之地，有座十分廣袤的園林，名為‘昭理’。
這裡曾是晝神人間居所，後被改為嘉氏神明共有的神園。大部分極晝星系行者，都會時常來此地灑掃，並給神明們帶些觀賞品來。
曉雲馳出現在昭理園門外，整整衣服，取出一捧沐雨特產的金紅色‘神憐花’，確認佩刀完好，這才緩步踏入昭理園大門。
周圍行者對陌生人熟視無睹，各自掃著地。有些走在路上，不得不與他有交集的行者，甚至主動給他讓開了路，以免被打擾清閒。
他沿著白玉鋪就的寬路，走到高大的晝神像前，將花放在晝神腳下，抬頭瞻仰神顏。
在月光的潤澤下，面容剛毅的晝神，平添一分柔和，彷彿祂不是永遠矗立於光明中，同時也不斷被光灼燒著的偉大神明。
“小友，且後退些，免得被塵土染濁。”一位年紀頗大的行者，提著長掃帚緩緩走過來，開始清理晝神像上的灰。
曉雲馳沒有動，而是拿出了那本神譜。神譜無風自動，翻出晝神的畫像。那畫像閃著微光，彷彿在與誰相應和。
他看看晝神像，又看看神譜，想了想，將神譜合起，貼在晝神像上。既然神像與神譜有所感應，這樣說不定能點亮畫像呢。
月光忽然更明亮了。
神譜忽然飄浮起來，再次翻出晝神的畫像。那畫像逐漸鮮明，畫中神慢慢活起來，提著雪白長劍，舞了一套劍法，最後將那劍尖一揮一點，緩緩收勢，重歸靜止。
“是神蹟啊。”旁觀一切的老行者為之驚歎，欣賞溢於言表。“小友是個好後生。”
只有心懷善意之人，才能觸發神蹟。
“您說的不對。”曉雲馳輕聲道。“我不能算是好人，因為我是高階異能者。”
每一位高階異能者的靈魂，都談不上純淨。他們擁有豐富的戰鬥經驗，卻總難免傷人之禍。何況修習異能，本就是為了保身或奪命。
“那又如何。”老行者說。“老夫還能提得起刀的時候，見過比小友更年輕的高階異能者。那位當年就很強悍，如今已是極晝星系的上將了。”
“您說的人，可是嘉長川？”
“正是。”老行者捋了捋鬍子。“他啊，對極晝星系來說，是位英雄。可對其他星系來說，他就是顆碰不得的煞星。”
“人世間的任何事物，都難免有兩面性。人們總因見到萬事萬物的表象而有所追求，不斷變化著念想，卻忘記了這世上一切，本就是人們自己用心念創造出的。”
“所以啊，小友不必妄自菲薄。你還會作如此想，正因為你尚且保有善良呵。”
曉雲馳收起神譜，沉思起來。片刻後，他緩緩盤坐在地，開始回憶晝神劍法。白得的神術，為什麼不學呢。
老行者沒有走開，只是拄著掃帚，定定地站在那裡，彷彿在為誰護道。過了許久，他做了個深呼吸，看向晝神像背後，從掃帚杆裡拔出一把長刀握在手裡。
“黎晟岐殿下，請您出來。”
晝神像背後，緩緩繞出個披著雪白斗篷的粉發男子。他目光陰翳，似被人惡意喚醒的魔神，散發著深重的怨恨氣息。
“真不愧是萬相嘉氏遠征軍的老將，已經老得快不能動，還能發現特意藏起來的我。”黎晟岐發出了陰沉的聲音。“怎麼，你守在這小子身邊，是想保下他嗎？”
“萬相嘉氏還不至於讓退休的人繼續犧牲。”一柄雪白的劍，自黎晟岐身後伸出，搭上了他的脖子。“黎晟岐，束手就擒！”
劍主正是嘉長川。
他剛散會，就收到了一個噩耗——祈麟鏡被黎晟岐打傷，已送皇家醫院治療。想到被盯上的曉雲馳，他立刻讓人追蹤其去向，丟下手上事務趕來此地，才堪堪趕上黎晟岐現身。
不曾想，黎晟岐無視了嘉長川，俯身向前爆衝一步，瞬間彈射到靜如入定般的曉雲馳面前，抬手聚起黑光，朝曉雲馳的臉砸下去——
沒能擊中。在黎晟岐動手的瞬間，曉雲馳的佩刀自行出鞘，衝著他下三路刺去，迫使他後退半步，手上異能術也偏了方向。
“真是難得，竟碰上你這樣的人。”曉雲馳緩緩起身，抬手握住刀柄，收刀入鞘，語氣意味深長。“黎晟岐啊黎晟岐，你究竟是怎麼想到，用我的安危來擾亂極晝星系，好趁著女王手忙腳亂的時候，自己奪權登基的？”
本想光明正大對決，但因黎晟岐莫名其妙的殺意，他打消了這個想法。自作聰明的人，他不是沒見過，但自作聰明到這種地步的，他活了十幾年，實在是第一次見。
“你有點聰明過頭。”黎晟岐再次聚起黑光，向曉雲馳攻來。“既然這樣，那你就在嘉長川的見證下，徹底消失吧！”
曉雲馳腳下輕點，向後飛掠而去，沒發出半點聲響。“非也，明明是你太落俗套。”
他的母后有個愛好，就是看話本子。不僅愛看，還會細究背景，再結合現實，將劇情當案例講給他聽。故事聽多了，他自然想得更多。
“你——”黎晟岐氣得加大輸出，將那團黑光變成直徑十米的黑球，隨手砸下。
在場的人們全部面上變色。黎晟岐瘋了吧，居然在這裡用毀滅性的異能術！
曉雲馳比其他人更加凝重。若他沒感知錯，這是逆轉能，而且還很強勢。
如今的雲英星系，不是已經沒有新神了嗎，為什麼黎晟岐會是一位新生的魔神？
正當他打算撕裂空間硬接這招時，先前跟蹤他的箭袖袍女子顯出身形，朝不遠處的常界神像伸手一點。
那神像立刻幻化為巨大的白色傘蓋，將整座昭理園籠罩其中。黑色光球砸在傘蓋上，竟不能再前進一步，隨即無聲消散開來。
“卉妗大人。”嘉長川鬆口氣，走到女子身邊行了揖禮。“有勞您了。”
老行者也鬆了口氣，不動聲色收起刀，繼續掃地去了。
曉雲馳打量了女子一會兒，掏出神譜，翻出常界神的畫像。好嘛，這女子正是常界神模樣，除了衣裝不同，容顏、形體，分毫不差。
他默默地把神譜收起來。
失敬了，常界神竟在他身邊。
“些許小事，不算勞動。”嘉卉妗挑了下眉。“倒是你，請我出門來幫忙，又不說清要做什麼，如今弄成這般光景，你待如何收場？”
嘉長川想到生死不明的祈麟鏡，想不出如何回答，只好低頭不語。
見他這般神態，嘉卉妗想不知道出事了都難，只好一推傘蓋，讓它收了黎晟岐，嘆著氣作勢要走。
“常界神殿下，請您留步。”曉雲馳抓住機會，試圖阻住嘉卉妗離開的步伐。
“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嘉卉妗沒有停下腳步，甚至走得更快了。“你們且隨我來，我們到那閣樓上去說話。”
曉雲馳和嘉長川對視片刻，兩人同時拔步，跟上嘉卉妗。這一刻，他們都很疑惑，常界神想做什麼？
三人透過躍遷梭回到西星城，又傳送進嘉氏族人居住的萬相宮。甫一落地，一群高階異能者一擁而上，把嘉卉妗圍得水洩不通，甚至擠開了她身後的兩人。
“你家的人一直這麼熱情嗎？”曉雲馳看著那些熱情高漲的嘉氏族人，格外震驚。
雖然也不是不能理解，畢竟那是常界神。可常界神應該是一直待在西星城吧，這些人怎麼還這麼狂熱？
明顯已經習慣了的嘉長川，看了看深邃的夜空。“不，他們看情況熱情。”
哦，原來是純粹的仰慕之情。曉雲馳悟了。這些人不是一直這樣就好，對於這種過分熱情的人群，他有些難以招架。
“好了好了，從下個月開始，我會去演武場給你們演示劍術。”嘉卉妗笑著應下他們想請她去做指導的願望。“快去做事吧，天快要亮了，可不要耽誤交班。”
一群人唸叨著‘知道’，各自散了。嘉卉妗左右看看，緩緩鬆了口氣。做了太久老祖宗，她實在不太會，也不想與小輩交流。
倒不是嘉氏後人讓她不滿意，她對嘉氏後人很滿意。正因為太滿意，她反而不敢用心。若她指點太多，從而讓後人太有本事，再被黎氏王族找到理由，弄出多年前那種嚴重到讓自由神誕生的事，她會一直難過到神隕。
“卉妗大人？”嘉長川低聲喚她。
“在呢，繼續走吧。”嘉卉妗應了一聲，壓下翻湧起的心緒，繼續向閣樓走去。
曉雲馳跟在她身後，有些不解。常界神似乎情緒不穩，這是怎麼一回事？
“卉妗大人貴為神明，卻逃不過生離死別。”嘉長川見他不明白，嘆道。“她應該是想起從前的事情了。那是一段悲慘的往事，悲慘到極晝志中沒有詳細記載。”
曉雲馳忽覺有些冷，連忙搓了搓胳膊。慘到不能記載，那得是有多慘啊。
每個星域都有些不能記載的事。其具體內容各不相同，但大抵都是滔天人禍。
比如，曉雲馳從一位常住在長夜觀中，專修心智的大行者那裡聽說的，當年引起沐雨星局勢大動的‘夜神遇襲案’。
夜神下凡返鄉，卻在長佑河上被魔神襲擊，失去了最得意的大行者。痛失愛徒的夜神，不願面對現實，便不再返鄉。二十餘年後，此事在另一位夜神大行者的追究下爆發，‘不知為何’引發了一場曠世神戰。
期間，大行者所在家族，不得不拋棄祖宗，離開行陽星系避禍。直到南國第一位，也是最後一位女皇，斬族親而登基，分裂南北政權，這場爭鬥才徹底停止。
如今能夠合國成功，還是因為當年那些涉事人及其子孫、附屬已盡數去世，絕不能成氣候。否則，他父皇是根本不敢提合國的。
“你不好奇我的沐雨血脈嗎？”許是太安靜，嘉長川主動發起了話題。“我的母親詩梓約，祖上是沐雨星人。她知你來此後，就特意與我交代，若你有空，請賞光同她喝杯茶。”
聽到‘詩’這個姓氏，曉雲馳僵直了一下。怎麼才想完夜神遇襲案，那位大行者的家族，就突然出現在了生活中？
“我不能見你母親。”曉雲馳艱難且果斷地拒絕了他。“詩氏的族人，應該不想見到我。畢竟，我是南國皇室後裔。”
大行者的家族，即‘雲鋒詩氏’，是與皇帝生了分歧，從而折去不少族人，這才被迫背井離鄉。自此，南國皇室便成了大行者的執念。
這個執念有多深呢？
她在慘絕人寰的神戰中當場頓悟，成了真正的神，主凡世征伐。沐雨皇室廷錄中，也記載著她的名號——
征伐神，詩延儀。
“我母親不在乎這些，你大可放心。”嘉長川想到什麼，忽然樂了起來。“她還是征伐神最得意的大行者呢……真期待征伐神的表情啊。”
“這是要我命啊。”曉雲馳表情扭曲。“我沒有得罪你吧，你怎麼害我？”
要命喲，要是征伐神知道了，不得追著他討伐啊。他再怎麼有水平，在征伐神面前，大約也是絕對不夠看的……吧。
他不知自己與神明間有何差距，畢竟他沒與神為敵過，沒有經驗。不過，若真有與神對陣的機會，他並不介意嘗試一下弒神。
“延儀不會同你計較的。”嘉卉妗插了句話。“她執念中的那個支脈，如今已沒有後人了。”
說話間，他們已經到了最高的閣樓下。
閣樓入口並非常見的門，而是一座隔絕神明氣息的神陣。嘉卉妗伸手點亮陣眼，將兩個小輩推進去，自己走在最後，穿過神陣，又順手收回喚醒陣眼的神力。
“到這邊來。”嘉卉妗走上一座沒有門的升降梯，回身招呼兩個小輩。“我們坐這個上去。”
“不直接飛上去嗎？”嘉長川引著曉雲馳站進升降梯，下意識接了一句。
“今天有客人，不玩那些刺激的。”嘉卉妗笑著拍了嘉長川一下，語氣變得慈祥起來。“你呀，淨想著那些冒險的事！”
升降梯啟動，緩緩上行而去。
曉雲馳默默數著樓層，一直數到了一百八十層，升降梯才緩緩停下。
把神的閣樓建這麼高，除非是故意的，沒有其他原因。常界神對自己，還真是狠心。
升降梯出口對面，有扇沉重的大門。
嘉長川上前推開它，請嘉卉妗和曉雲馳進，自己走在最後關門。嘉卉妗坐上主位貴妃榻後，他才拉著曉雲馳在她下首坐下，並無視了曉雲馳不太情願的目光。
嘉卉妗拿了支香，在榻邊桌上的香爐裡點起來，讓它充分燃燒，又盯著香菸糾結許久，這才出聲道：“曉雲馳殿下。”
“在。”曉雲馳下意識應聲，應完了才發現，嘉卉妗管他叫‘殿下’。
他剛想反駁這個稱呼，就被嘉卉妗下一句話堵住了話頭。
“你手上那本能與神力感應，甚至會向你傳授神術的神譜，我在七位創世神之一的智慧神那裡見過一次。它當年不知所蹤，不想竟是輾轉到了你手裡。”
聽了這句話，曉雲馳陡然一驚。他知道神譜是神的造物，可這竟是創世神所造，實在超出了他的認知範圍。
智慧神彌飛源，七創世神之一，世稱‘慧心真君’。職責是剔除錯誤知識，並保留合理的知識。她在人間留下了很多記錄型遺蹟，人們慣稱那些遺蹟為‘正見宮’。
“智慧神沒事吧？”嘉長川聽了這話，頓時皺起眉。“這種收集神力的東西，她不收好就算了，怎麼故意讓它流落世間？”
“不知道。”嘉卉妗輕輕搖頭。“璃天眾神多年不曾相聚，她如今作何想法，我並不知曉。但她讓這本書與人結契，並不是在醞釀陰謀。”
“那就好，別的不重要。”曉雲馳取出神譜，放在面前的茶几上。“我大概此生都無求於她，若最後兩不相欠，便再好不過。”
“你能這樣想就好。”嘉卉妗往神譜上彈了顆藍色星光，屬於她的畫像便鮮明起來。“極晝星系範圍內，除我以外，還有四位在世神明。如果你要見他們，我可以幫你聯絡。”
曉雲馳起身朝嘉卉妗施禮。“有勞您了。”
倒不是他想順杆爬，而是他突然發現，憑他目前的認知，完全找不到在世神明們。常界神有意幫他，簡直再好不過。
嘉卉妗滿意地點頭，閉上眼聯絡同僚。挺好的，這孩子知道變通，不像自由神那個傻小子，說什麼都要一條道走到黑。
片刻後，她睜開眼。“他們同意了，但你還是需要前往他們的所在地。”
“我懂，歷練嘛。”曉雲馳深以為然，若他們選擇趕過來，才是不正常的事情。
“長川，你陪他一起去。”嘉卉妗點點頭，忽然語出驚人。“黎晟岐的勢力還在盯著他，你不能掉以輕心。”
嘉長川大為震驚。“黎晟岐不是已經被您抓住了嗎？”
“我抓住的，只是一個化身。”嘉卉妗說。“化身之法是神術，他已頗有些魔神手段了。若碰上他，務必小心莫逞強，儘管叫我們幫忙。”
“化身之法竟是神術嗎？”曉雲馳感到困惑。“那我怎麼生來就會？”
他自幼精通化身之法，從前隨師學藝時，還經常控制多個化身同時練習，以達成早點休息的目的。他的老師也支援他這麼做，畢竟，這樣就不必那麼辛苦，也能獲取更多經驗。
閣樓中頓時陷入了寂靜。
嘉卉妗格外震驚地看著他。好一會兒，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輕咳一聲，把兩個小輩送出了自己的房門。
“也許你有成神的緣分呢。”嘉卉妗的聲音在他們耳邊迴盪。“好了，且去吧。”
兩人面面相覷，最終默預設命，結伴離開了閣樓，朝萬相宮外走去。
成神那種事，還是算了吧，曉雲馳想。看看往事悽慘的征伐神，再看看迫使自己陷入孤獨的常界神，他一點都不想成神。
成神，似乎意味著永恆的不幸。
嘉長川忽然抬手，點亮耳邊的通訊器。曉雲馳看著他神色變幻，最終停留在憤怒，開啟了咆哮模式。
“真是一群廢物！”他罵通訊器對面的人。“叫他們別折騰了，偌大極晝星系，難道找不到能給持國大公治療的人麼！”
罵完這句，他直接結束通話通訊，深呼吸三次，調整好面部表情，這才開始冷靜思考。
“怎麼了？”曉雲馳猶豫了一下，緩緩開口。“你們的持國大公……”
嘉長川不確定該怎麼說，選擇沉默。
“好吧，我不問了。”曉雲馳聳肩。“你現在要去辦事對吧，我自己去七九城，你過後再來找我就行。雖然我覺得，你可能不會去找我。”
“抱歉。”嘉長川疲憊地嘆了口氣。“祈麟鏡被逆轉能所傷，皇家醫生束手無策。女王得知這一訊息後，明顯有些心緒不寧，還打算去詩氏族人居住的雲鋒城找神冢體擁有者……”
“那你怎不早說？”曉雲馳用看傻子的眼神看著他。“你忘了嗎，我也是神冢體。”
他想了想，補充道：“區區逆轉能傷害，只要沒蔓延到全身，都能搶救回來。”
嘉長川頓時向他投來感激的目光。
“別高興太早，嘉長川。”曉雲馳不自在地移開視線。“女王可不一定願意。”
“我會說服她的。”嘉長川自信一笑。“畢竟，祈麟鏡對她來說，非常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