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藝準備了梨水和綠豆百合湯,小瓷碗給老人們盛上。

顧彥和聞家遠對這種淡出味的飲品不屑一頓,再加上路衛華,仨中年男人嚷嚷著,飯局上沒喝酒,飯後來幾杯喝著玩。

被聞藝一瞪之後,顧彥一句“高度的還是低度的”沒問出來。

他悻悻地伸一根手指:“小藝,每人就一瓶,讓路經理,還有你哥,都嚐嚐我買的那批精釀,就嚐嚐鮮而已.”

聞家遠看見路滿陪著女孩們一起端著個瓷碗,在噸噸噸喝著梨水,笑著說:“小路,能喝麼,陪著我們喝一點兒?”

話音剛落,聞家遠就感覺,在場很多目光瞬間就投向了他。

“舅舅.”

顧嘉兒忍著笑:“你挑他喝?”

“恭喜舅舅,選了地獄級別的難度.”

顧苓依小聲嘀咕,沒讓舅舅聽清楚。

顧彥好像是吸了一口氣:“那什麼……路滿還在上學,喝酒影響腦子思路。

咱們喝酒,就彆強行勸他了.”

路衛華也如赦重負,他這兒子的酒量,當老子的已經栽過一次跟頭,不堪回首。

聞家遠誤會了,還以為是顧彥護著小輩,點點頭,回給路滿一個“下次再說”的眼神。

一瓶精釀“哐”一下落茶几上,聞藝一手拿著起子和瓶蓋,似笑非笑。

“長記性了?”

顧彥尷尬地咳嗽一聲:“你去陪媽還有小姨他們,我們自己喝就成——把花生米兒再給我們端過來.”

這時候,顧家奶奶慢悠悠起身:“我先回去了,顧彥,你送送我.”

“媽?”

顧彥忙說道,“不再待一會兒了?您和您親家一整年也見不到幾面,我還想讓您在我這兒,住兩晚……”“你這兒,樓梯太多,床板子軟.”

顧家奶奶說,“住不習慣,就算了.”

顧彥轉頭去找車鑰匙,又聽顧奶奶說:“不用麻煩了,你送我到外面,我來之前,給你三妹打電話了,她開車來接我.”

“哎呀,媽,您這是幹什麼,怎麼都沒和我說過啊.”

眾人拗不過老人家,還是把她送出了門。

等五分鐘後,顧彥回來,關上門,聞藝看看他:“咱媽這脾氣,一點也沒改.”

“小藝,你這還真不能全怪你婆婆.”

聞家遠已經一瓶啤酒下肚了,他樂呵呵地揭短:“你的性子要是好點,你婆婆不至於連一晚上都不住.”

“哥?”

聞藝細眉一豎,眼神凝到他臉上,聞家遠被自家妹妹從小都瞪慣了,不痛不癢。

聞家遠繼續刺激她:“幾年前,你婆婆還樂意和你們一起住的時候,我聽顧彥說的啊,說有次在那套洋房小院,你在浴室洗澡,就你那嗓子還哼歌,哼著哼著,你婆婆尋著聲音就來擔心你,‘小藝啊,是水太熱,你被燙著了嗎?’”“噗——”路滿和路小霜正喝著湯,聽到顧家大舅的爆料,兄妹兩人反應出奇一致,一口水嗆在嗓子裡,強忍著不噴出來。

雙胞胎也憋笑憋得相當辛苦,顧嘉兒捂著腮幫,讓自己臉上的笑收一收:“哥哥,忍住,別被媽媽注意到.”

“你們大舅也是彪悍.”

路滿壓低聲音,和雙胞胎姐妹咬耳朵,“當著這麼多人面,就抖摟聞阿姨的黑歷史……”“大舅就是這樣的.”

顧苓依遠遠地看看自家大舅,翻了個輕巧的白眼,“他在單位裡聽風奉承、戴面具時間長了,對自己親人,就直腸子.”

路滿心裡想笑,狂演我的敵人,痛擊我的家人是吧。

這時,聞家遠又把矛頭轉向顧彥:“妹夫哎,下次別整這麼多海鮮,搞得酒都還不敢多喝,怕痛風。

多少年了,你還沒吃夠啊.”

“哦,也對,你這是有原因的。

媽,小姨,你們還記得麼,當年他第一次帶著小藝上門,狠掏腰包,孝敬你們兩隻海參.”

路滿耳朵支稜起來,老頑顧同志的黑歷史,那可不能錯過。

“不是,我的大舅哥,陳年往事別提了,喝,喝——那個,路滿,你還是過來陪陪你聞叔叔……”“那時候你剛有倆閒錢,其他方面就像個傻小子似的,人家賣海參的告訴你,魯省的名菜做法,是蔥燒海參,你愣是給聽成了醋燒海參,去了爸媽家裡,你還自告奮勇露一手.”

“那海參,和醋放一起,味道叫一個古怪啊。

其他人筷子都不敢動,你自己捨不得浪費,幹掉了一條,最後是我捨命替你解決了剩下一條.”

“就衝我事後陪你上吐下瀉了兩天,你該不該敬我兩杯?”

“哦——”路滿偷聽著,微微點頭:“難怪老頑……顧叔,他總是和海鮮較勁,原來是從哪裡跌倒就從哪裡爬起來,一生要強啊.”

而聞藝聽著自家老哥沒遮沒攔的大嘴巴,笑容已經愈發危險。

她深呼吸一下,彷彿在說,“哥,是你先惹我的”。

聞藝假裝無意間想起什麼,扭頭對段璐說:“對了,嫂子,一會兒你開車回去麼?”

“嗯.”

段璐應聲。

“你們走的時候,注意避開車庫的a5那塊地方.”

聞藝笑著說出讓親哥和丈夫渾身冰冷的話:“剛才去取針線,我看到那裡,好像停了輛摩托車——它自燃了.”

咚——聞家遠把手上的啤酒杯放茶几上,眼裡滿是不可置信。

顧彥也瞪大眼睛,又馬上裝作鎮靜,一副這事兒和他無關的樣子。

“小、小藝.”

聞家遠顫著嘴唇開口:“你確定,你沒看錯?”

“嗯呢~”在一旁看戲的顧苓依和顧嘉兒,已經笑得直不起腰了,然後她們兩人眼前,伸來一隻小手。

姐妹倆看去,是路小霜磕著焦糖瓜子,分她們一把。

“哥,你別緊張,放心,燒不到你們家的車.”

“這,這,這.”

聞家遠也是讓酒精影響了一下思路,舌頭慌得打了結,“我意思是,在你們小區的公共地庫裡,那也是鄰居的,總得幫幫忙吧……要不,妹夫,我們下去看一下?”

“不用了,哥,物業那時候已經處理著了.”

聞藝笑得大仇得報:“苓依嘉兒也看見了,對不對?”

顧苓依不好意思撒謊,低了低頭。

而顧嘉兒站在自家媽媽戰線,她說得有鼻子有眼:“拖走的時候,輪和車子都分家了,還冒著煙兒呢.”

聞家遠“豁”地起身,二話不說披上外套,忙跑了出去。

而聞藝則面帶微笑,坐到顧彥身邊:“又瞞著我買摩托車?還不敢開回家來,讓我哥開著?”

“咳咳……”路滿陪著雙胞胎看完了整出好戲,老頑顧同志吃癟,他正樂著呢,卻見雙胞胎的姥姥衝他們招了招手。

路滿和雙胞胎姐妹交換下眼神,走了過去。

“姥姥,二姥姥.”

“小夥子,坐二姥姥這兒.”

二姥姥面容慈祥,她近段時間見過路滿,還是在暑假中村裡辦婚宴的時候。

沒想到,再次見面,是在苓依嘉兒的家裡面了。

“你看你一來,這群當長輩的,都沒個長輩樣,還讓你瞧樂子了.”

“沒有,二姥姥.”

路滿笑著說,“這樣的家庭環境,才顯得輕鬆嘛,苓依嘉兒都那麼聰明伶俐,肯定和聞阿姨的遺傳,還有顧叔這麼安逸輕省的家教分不開關係.”

二姥姥笑了,覺得路滿這小夥子會說話。

而在二姥姥拉著路滿問東問西的時候,雙胞胎的姥姥把顧嘉兒攬進懷裡,悄聲也問著話。

“嘉兒,給姥姥交個實底,是不是就想和路滿這樣子定了.”

“姥姥~”饒是顧嘉兒開朗活潑,聽姥姥催婚論嫁似的,她也沒好意思正面答覆。

“我們,我們還是學生嘛.”

顧嘉兒小聲:“而且哥哥…哥哥他,心裡怎麼想的,還不知道呢……”姥姥摸摸顧嘉兒的長髮,笑著說道:“這樣就好,反而還好呢.”

“嘉兒啊,你聽姥姥的,就當是從小到大最近的朋友,也不要想著這情那情的.”

“姥姥?”

顧嘉兒不解。

“你呀,開花時開花,結果時結果,先把大學生的本分給修好.”

姥姥笑眯眯地繼續說:“你爸爸的算盤精著呢,他比你看得遠。

就現在這樣挺好,你們也不一定晃在他眼前入對成雙的,這樣啊,到了真的適合處在一起的時候,你爸反而更容易鬆口了.”

顧嘉兒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她有些明白姥姥的意思了。

如果現在強行秀一波“早戀”,估計自家爸爸心理上很難認同她和路滿;但如果是現在端著一層“朋友”的窗戶紙,到後來拖成“晚戀”了,那時候,爸爸綜合考慮各種因素,對路滿或許就特別認可了。

“這麼說,哥哥這個大豬蹄子,現在沒有熱戀的樣子,其實誤打誤撞還是最好的情況了?”

顧嘉兒心裡這樣想著,可還是有些遺憾。

姥姥看出她的失落,安慰道:“又和人家男生鬧彆扭了?”

“嗯.”

顧嘉兒猶豫一下,想聽聽姥姥的意見,“姥姥,這次是我的錯,很可惜很可惜的錯,我有點怕,萬一彌補不過來了——”“那就好好人家說.”

姥姥笑著說道,“你們這是最好的年紀,也是最容易成一對的年歲,往前都還不懂事,往後就不一定像現在這麼真心純粹了。

所以有什麼事,在這個年齡經歷一下,有什麼想法都說開了,不是壞事.”

“嘉兒,再早一步春芽不發,再晚一步錯過谷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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