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一個人無論如何善於觀察，就算是整日呆在白鳳身邊的人，他對白鳳的瞭解或許是：一個心思縝密，亦正亦邪的人。
白鳳不在意對方是賭檔老闆、高官貴胄還是在押囚犯，只要有可以利用之處，白鳳都願意與他們結交。
然而，他們都錯了，這些手段充其量是順應時勢之所為，並不是白鳳的全部。
掛在胸前的嬰兒仍在酣睡，背上的妻子意識不清，大敵當前！換作任何人都會在這種時刻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
但白鳳卻說：“司馬荼，你覺得方才自己的所作所為都在我的意料之外嗎？”
他笑了，露出格外自信的笑容，彷彿是在告訴別人自己並沒有為陷入困境感到苦惱，反倒是非常坦然，甚至是感到熱血沸騰！
“你這傢伙，平時想見都見不到一面，今天居然自己送上門來？”白鳳慢慢放下慕容嫣，符文濤則脫下自己的外衣為她披上，然後讓她先習慣雙腳站在大地的感覺。
司馬荼霎時自滅威風似的，質問道：“你想幹什麼？死到臨頭，還要嘴硬！？”老天師看向一旁正自為李克用查探傷勢的天璇子，一臉的不遜。
“師弟！”司馬荼鄭重地喊了一聲。
天璇子看李克用仍未醒轉，想必是藥勁未過，這才來到天師面前敬道：“天璇子聽命。”
司馬荼道：“師弟，你帶人佈下劍陣，以消耗為主，力保巫女萬無一失，若是能活捉白鳳，事罷，你想要什麼獎賞都可以。”
“是，天師。”
話畢，天璇子親自挑選太平道勇士前去拿人。
白鳳見時機已到，當即大喝一聲：“阿鬱！”
話音剛落，數十枚箭矢從四周高牆之外一齊射出，圍攻而至的太平道眾慌忙躲閃，當他們還在慶幸沒有傷亡的時候，落在地上的箭矢忽然冒出滾滾濃煙！
不一會兒，煙霧繚繞，青的、紫的、黑的、白的，全都混在一起。
——原來這些箭矢本就不是拿來殺傷敵人所用，它們身上綁著一捆捆已被點燃的特殊燃料，只消成功投入敵營便能迅速造成混亂。
剛剛停止沒多久的廝殺聲重又響起。
“籲！！！”戰馬在嘶鳴。
司馬荼以為白鳳是想趁隙逃脫，馬上命人看住各個出口，只聽幾枚飛刀從耳邊掠過，幸得一直伺候左右的劍客“搖光子”保護，豈料“龍骨劍”緊接而至，像鞭子一樣往司馬荼身上延伸去。
搖光子一人使雙劍抵擋，駕輕就熟，龍骨劍被輕鬆彈開。
幾乎是在同一時刻，煙霧之中隱隱約約探出某人的身影，他左手拿紫色劍鞘，右手反握寶劍從側後方突圍而至，舉劍直指司馬荼！
“啊！！！”司馬荼大驚失色，龍鳴劍在他心口開啟了一個窟窿，但是沒有傷及要害。
——是搖光子！盲劍客玉衡子的姐姐，她竟徒手抓住龍鳴劍，以力抵力！使得白鳳沒能用龍鳴劍貫穿司馬荼的身體。
“你這混蛋！”白鳳怒吼罷，搖光子用另一隻手撩劍撥開他的攻擊，順勢側身一踹，就像適才對陣李克用時那樣，白鳳被踢飛到幾丈之外，口吐鮮血！
司馬荼羞憤至極，他從沒想過自己真的會被眼前這個小輩算計，他捂著胸口休息片刻，待濃煙散卻，不見慕容嫣和嬰兒所在，登時氣得渾身戰慄：“你……你，豎子！”
他指著白鳳大聲唾罵，旋即迅速調整心情，冷靜吩咐部下，說：“搖光子，你留下，把那兩個不識時務的東西殺了，其餘人分成兩路，一路由天璇子帶領，前去追殺方才扔下武器的人，以絕後患；一路跟貧道來，一定要把巫女安然無恙地帶回來！”
“白鳳，哼！”司馬荼冷笑一聲：“你就呆這裡，和這座‘太平塔’一起化為灰燼吧！我回宮會如實稟告皇上，就說白公子在看望巫女之時不幸歿於太平塔中，皇上會理解你的。”
話音剛落，便有太平道眾往太平塔下堆積草料、放置熱油等易燃物，不過多時，太平塔燃起大火。
司馬荼見已無後顧之憂，正要退去，豈料符文濤持龍骨劍追身趕來，搖光子兔起鳧舉般攔住劍路，惡狠狠地講道：“就是你，殺了我弟弟！”
“滾開！”符文濤的目光全不在搖光子的身上。
“你的對手是我！”搖光子的雙劍舞得眼花繚亂，這並不是花哨的伎倆，因為她的力量完全不比符文濤那經過千錘百煉的身體遜色，而且，她的瞳仁也與李克用服藥後一樣，消失了。
二人多次隔著兵器互相角抵，糾纏起來，符文濤單臂難敵雙手，更何況對方還是擁有怪力的無雙劍客，漸漸落了下風。太平道眾也伺機動身執行各自的使命。
白鳳在旁喘過氣來後，看準實機投去飛刀，命中搖光子的腰部，但她完全沒有感覺到自己中了暗器，或者說，她已經感覺不到疼痛了。
見收效甚微，白鳳只能直接加入死戰，大喝一聲：“你的弟弟，正是在我親手設下的圈套裡死的！只要他那天敢站上御前比武大會的比武臺，他就一定會死。”
神志不清的搖光子眼裡只有仇人，果然馬上停下對符文濤的攻擊，白鳳藉機與符文濤會合。
她像一隻野獸，謹慎端詳著眼前的敵人，後知後覺地問道：“你是，當日主持比武的白鳳？”
白鳳沒有搭理她，而是與符文濤低聲商量對策，只道：“不要與她纏鬥，她和李克用一樣不知道吃了什麼‘藥’，能夠在短時間內使人‘增力數十倍’且‘不懼疼痛’，我們只能尋求一擊必殺的機會！”
“如何應對，我還是第一次遇見力氣比我還大的女人。”符文濤回道，言語間充滿不可思議的感嘆。
白鳳說：“等下我藏在你背後，右邊交給你，和你的右臂！左邊，讓我來。她雖是吃了藥，又不是真的變成神仙了，總不可能抓不住吧？”
這種時候白鳳依然在笑，他似乎有點迷戀上冒險的感覺了。
“成敗在此一舉，聽懂了嗎？”
“嗯嗯嗯！”符文濤接連點頭。
搖光子見他們二人嘀咕個沒完，終於不耐煩了。她仰天長嘯，隨後舉起雙劍衝殺而來，符文濤依計行事，拼盡全力向右邊進攻，隨後白鳳從左方俯身靠近搖光子。
搖光子當然看出來白鳳是要直取自己首級，只不過她有些過於相信自己的力量，以為一劍便能壓制白鳳的前進，怎料白鳳像金蟬脫殼一般只是用長劍抵擋劍勢，卻並不用長劍發起進攻。
——搖光子用盡全力的一擊完全撲空！
白鳳以劍藏身，隨後棄劍捨命相搏，依靠自身的體重撲倒對方，抓住最致命的弱點！隨後掏出飛刀直往搖光子的下顎刺去。
匹夫一怒，血濺五步！
搖光子的四肢在地上抽搐了一會兒，然後就徹底不動了，她到死都沒閤眼。
白鳳滿臉都是搖光子的血，他隨意擦了擦，又沾上新的灰塵。
“走吧，回去高家。”
符文濤還有些後怕，又往搖光子的屍體刺了一劍，喃喃道：“真是怪物……”
兩位劍客不是第一次雙劍合璧，不過，這確實是他們第一次領會到太平道眾真正的實力。
太平塔被燒得只剩骨架，但是隻要太平道還在一日，無數太平塔就又會重新拔地而起。
他們背對著廢墟，再次走向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