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的靜坐已經焦灼到了一定程度,每天都不斷有書生倒下,又有人源源不斷地加入,城主府門開啟就是一片黑壓壓的人頭。

他們臉孔平靜,左臂統一系著繡芍藥的白絹。

最前面坐著的林駢帶頭的一眾書生,再向外是商賈,再向外是農夫、是廚子、是鐵匠,還有牙牙學語的孩子。

灼灼悲痛又帶著一點希冀。

沈確焦頭爛額,她已經無數次想要叫鍾晚芍停下來,事態發展已經超乎所有人的掌控之外,恐怕連始作俑者也阻止不了。

如今女監被郡守接管,她也見不到鍾晚芍,更不敢和謝大人說,福州如今的情況有她故意放縱的緣故,只求鍾晚芍不要隨便把她供出來同歸於盡就好。

沈確現在也沒什麼好辦法,只把各處能薅來的郎中都叫來,看誰要倒了就上去扎兩針,千萬不能死了。

蘇府內,蘇昧的家僕敲了敲門,“大人,有人來送信了。”

良久,蘇昧才推開門,兩鬢的白髮不過十幾天竟然又多了不少,他眼中爆發出一點看到救命稻草的狂熱:“是皇城的來信嗎?”

“是······”

“是你親愛的姐姐來信。”一道戲謔的男聲響起。

蘇昧一抬頭,就看到一個身穿暗紅色束腰長袍的男子,還有一位身量很高披散頭髮的沉靜男人。

“你,你怎麼會在這裡?”蘇昧聲音都怕得變了形,他府上最近加派了五倍的護院,就是怕暴民衝進來。

“大人,這是武陽郡的郡守謝大人啊。”家僕出聲提醒,生怕他冒犯了 別人,這是多事之秋,哪能再隨意得罪人。

“不不不,你不是,你不是,你明明——”雖沒見過,但他也曾聽姐姐說過紅衣客云云的故事。

謝扶光手中的信紙隨手往前一丟,穩穩地落在蘇昧腳下,打斷他:“看看你姐的信。”

蘇昧低頭,一眼就瞧見太妃才能用的孔雀金印,他顫抖著手撕開。

“小心點,別撕壞了。”那披著頭髮的男人滿懷惡意地輕聲說。

信很短,上面寫著:“安心去吧。 引扇”

蘇引扇,正是太妃的閨名。

“不,不不。不——這不是真的,你們偽造我姐姐的字跡!這是欺君之罪!”蘇昧眼淚鼻涕一起往下流,看起來快要嚇瘋了。

“君你個頭,太妃算什麼東西,也叫君。”謝扶光嫌著王八蛋吵,上去一下子把人打暈了,叫人拖走。

囂張了半輩子的蘇昧像死狗一樣被人挪了出去。

謝扶光嫌惡極了,雖然鍾晚芍是個無情的大騙子,但是她的故事寫得真好啊,踽踽十年,大夢一生,嘖,蘇老狗就活該被凌遲。

“太妃還真是無情啊。”

東君看了他一眼,“很奇怪嗎?太妃這會兒怕是在孔寰殿發抖呢,巴不得把蘇昧踢出蘇家族譜。”

不像鍾晚芍,聽到陳翠的母親態度直接一百八十度調轉,人與人的差距真是比人和狗的差距還大。

皇城 太和殿內——

“陛下,蘇太妃帶著暄妍郡主在外求見。”

元祈在金頂流鸞鳥籠前站著,他穿著一件玄色繡蟒的綢緞寢袍,腰間隨意扎著,露出半個胸膛,胸肌飽滿而不誇張。

此刻,他正拿著一塊點心喂半天嬌。

“乖,再吃一口。”聲音低沉有磁性,叫人聽了如同仙樂一般。

那半天嬌看起來不太樂意吃點心,但迫於元祈的淫威,勉為其難地啄了兩口,實在咽不下去。

“嬌氣。”他將點心丟在籠子裡,接過近侍遞來的絹帕,擦手。

“不見,讓她們回去。”

大殿中央的爐火中,有一張紙正在焚燒,上面似乎依稀寫著“福州”“鍾”之類的字眼。

太妃蘇引扇得了聖命,不敢違抗,帶著蘇暄妍冒著雪走了。

蘇暄妍在懷裡捂了一路的血燕雪耳羹已經涼透了。

“姑母。”她有點不甘。“咱們這就走嗎?”

蘇引扇深一腳淺一腳走在皇城的雪裡,鞋襪都溼了也沒叫轎攆。

“妍兒,再等一段時間吧,我們是來認錯的,你那舅舅幹得蠢事太多,我們還要等陛下消氣兒呢。”

她好似想起了什麼,叫來一個近侍,輕聲下令,“蘇昧那邊的血脈不要留了。”

蘇暄妍想起往年過年時會見到的堂姐們,有點遲疑,“姑母——”

“妍兒,你還不夠狠心,蘇昧的家眷還在陛下只要見到了就會想起我們蘇家的不是,還是除掉的好,誰讓我們都要在皇權下討生活呢。你若是以後能入得了後宮,這樣的狠心是必須要有的。”

蘇暄妍有點臉紅,但還是乖順地應了。

福州城內——

城主府突然開啟了終日緊閉的門。

靜坐到彷彿要麻木的人群抬起了頭。

郡守、城主和一群人走了出來。

所有人一下子就認出了鍾晚芍,誰叫蘇昧把她的畫像貼滿全城呢。

人群騷動起來,越來越多的人站了起來。

聲音逐漸大了起來,“怎麼了?”“什麼情況?”的問詢到處都是。

一位聲音還有力氣的商賈問道:“沈城主,這是何意?”

沈確順勢應道:“皇城來信,凌遲福州御史蘇昧,釋放一眾無辜人等。”

“英明——”不知是誰先喊出聲。

“英明!”

“萬歲!”聲音越來越大,連續坐了多日腿都麻了的人群相互攙扶著,高聲吶喊,像是要把連日來的憤懣與不平都喊出來。

看著眾人越來越激動,沈確臉上劃過一滴汗——

你們可別那麼激動啊,把自己興奮撅過去怎麼辦?她最怕這種時候,暴亂剛剛結束,秩序穩步恢復,疫病、抬價都有可能出現,怎麼辦?

她偏臉看了一眼鍾晚芍,在心底大喊:你快說句話啊,郡守讓我聽著小姑娘安排,能不能行啊?我的政績!

謝扶光也看著她,小騙子,你可別掉鏈子了。

在眾人灼熱的目光裡,鍾晚芍伸出一隻素白的手,高舉起來。

奇蹟發生了,最前排看到的書生竟然安靜了下來,後面的人也如同潮水過境一樣靜了下來。

鍾晚芍拿出事先準備好的紙喇叭,喊道:“五日之後,我在松園辦詩會,感謝福州全城百姓為我們的付出。屆時松園連續開放七天,歡迎大家來玩!”

“今天我請大家用飯,城主府的廚子為大家備了一點簡餐,我請客!請大家有序到兩邊排隊。”

人群雖然很興奮,但真的按照鍾晚芍所說自動分成兩列排起隊來,沒人爭吵,沒人插隊,因為都是一同奮戰的同袍。

兩邊安排好的廚子立刻行動起來,從大筐裡拿出了一個個粢飯糰來。

“有紫米、白米的,隨便選,一人拿一個”

“裡面有油條酥、還有滷蛋、蘿蔔條、雞蛋絲、臘肉、胡瓜,很好吃。”

這也是鍾晚芍出的主意,人很多,做燒菜肯定不現實,天又冷,把人腸胃凍壞了怎麼辦,而且大鍋菜又不好吃,但是粢飯糰不一樣。

提前做好,放鍋裡溫著,保證每個人拿在手上都是熱的,而且有肉有蛋有菜,油條酥香香脆脆,蘿蔔乾有滋味,滷蛋也入味,很好吃,又能提前備好,足夠招待好城主府前的百姓了。

再指點廚子嘗試做了一鍋,得到東君和謝扶光的首肯後,鍾晚芍才安排城主府廚房通宵了一天一夜,做了足足五千個粢飯糰。

當然,滋味肯定不像謝扶光說的“還行”——因為他一口氣吃了七個。

書生、商賈、百姓手上捧著熱乎乎的粢飯糰啃著,連日在寒冬靜坐的冷意也被吹散了。

每個人臉上都帶著笑。

老楊笑眯眯地把么兒沒吃完的粢飯糰接過來分成兩半,一半遞給婆娘。

真好吃啊,有一個成人巴掌那麼大,米也蒸得好透,一點不噎人。

前面那些書生老爺不知道又在做什麼詩,說要把這個沒見過的飯糰命名為“如意團”。

象徵著他們的心願和抗爭如今終於可以如意了。

幾年後,福州城最出名的糕點成了如意團,誰來了此地都要聽了聽福州百姓大戰貪官蘇昧的故事。

當然,這是後話。

謝扶光看了一眼輕輕鬆鬆就把暴亂挑起、再化解的少女,憋了半天,說道:“你還挺厲害的。”

鍾晚芍客氣地點頭表示好說,並催促了一下謝大人,粢飯糰的成本要早點報銷啊,她只能出三成,全出了她真就沒辦法繼續做生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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