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賤賣家資

賈璉此人其實還不錯,雖然紈絝的毛病不少,但至少能守住善良的底線,譬如賈赦看中了石呆子的十二把古扇,吩咐賈璉想法子弄來,而後者只是出高價向石呆子求購,甚至低三下四地軟語相勸,石呆子最後不肯賣,賈璉也就罷了,並沒有以勢壓人,更加沒有像賈雨村那般,使些下三流的手段來陷害石呆子。

賈璉最大的毛病就是好色,而且生冷不忌,就王熙鳳喝頓酒的功夫,他也能跟鮑二媳婦搞起來,簡直有如泰迪轉世,這次護送林黛玉到揚州這種煙花溫柔之鄉,身邊又沒有王熙鳳管著,簡直如魚得水,再加上管家刁勝投其所好,於是更加夜夜笙歌,樂不思蜀了。

倒不是賈璉全然不關心林如海的死活,實在是這貨抵受不了誘惑,再加上眼見林如海病成這樣,估計也時日無多了,所以只等著林如海一死,他處理完後事,再把林家的資產一股腦門折現,然後就帶著銀子和林黛玉回京交差了事。

這一日,管家刁勝說聯絡到一個買家,想買林如海位於揚州城西郊的一百二十畝地,出價似乎還不錯,所以賈璉便隨刁勝去見這位買家,先是看了地,然後便到倚紅偎翠樓商談價錢。

倚紅偎翠這個名字一聽便知是什麼地方了,所以這頓酒,賈璉喝得很開心,也玩得格外痛快,當即便同意把西郊的一百二十畝地,以二十兩一畝的價格賣給那買家,並且收了兩百兩銀子的定金,回頭契約一簽,田契地契一交就完事了。

正所謂盛世收藏,亂世黃金。

大晉立國八十餘載,國力蒸蒸日上,儘管近兩年在遼東連吃敗仗,國運轉向下行,但暫時還影響不到國內,特別是江南這一帶,依舊是一片盛世繁華之景,譬如金陵揚州這些富庶的地方,田地的價格仍舊高企。

譬如揚州城郊的田地,上田的價錢最高可達30兩銀子一畝,中田則是15~20兩之間,稍為貧瘠一點的也能賣出10兩銀子一畝。

林如海在揚州城西郊的一百二十畝田大多是上田,小部份是中田,下田則沒有,賈璉統一以二十兩一畝的價格賣出,省事的確是省事了,但相當於把大部份上田都以中田的價格賣出,損失可不是一星半點的,至少讓利近六百兩,難怪那買家笑得見牙不見眼,作為“中間人”的刁管家也是心中樂開了花,因為這一筆他至少得兩百兩好處,夠在揚州或金陵買一座不錯的宅子了。

這一頓酒,一直喝到午後才結束,刁勝扶著有四五分醉意的賈璉從倚紅偎翠樓行出來,後者明顯雙腿發軟,爬了幾次才爬上了馬背,搖搖晃晃的,差點從另一邊摔下來,長隨興兒連忙扶著他。

刁勝見狀,眼底閃過一絲微不可察的譏諷,心想,好歹是大家公子,睡過的女人怕也不少了吧,咋還色中餓鬼似的,竟一下子點了兩個姐兒服侍,也不怕虧死,這會倒成軟腳蟹了吧!

“璉二爺醉了,騎不得馬,不如叫一頂轎子吧.”

刁勝笑道。

賈璉擺了擺手道:“沒醉,這點酒如何就醉了,刁管家儘管上馬,咱們比一比!”

刁勝連忙笑著奉承道:“璉二爺海量,騎術也好,鄙人哪能比.”

說完也翻身上馬。

賈璉得意一笑,率先打馬而行,他的長隨興兒趕忙策馬隨行,小心翼翼提防著主子摔下來。

刁勝不緊不慢地跟著,稍稍落後於賈璉。

此時正值暮春時節,再加上弱冷空氣南下,所以春寒料峭,賈璉這貨在兩名青樓女子身上折騰了半晌,此刻難免身體發虛,剛才憑著酒意不覺得咋樣,如今在馬背上被冷風一吹,頓時機靈靈地打了個寒顫,趕忙裹緊了披風,但腦子也恢復了幾許清明,輕咳一聲道:“刁管家,如今回頭想想,林姑父在西郊有一百二十畝田地,其中上田佔了八成,餘下的也是中田,如今作價二十兩一畝,會不會太過賤賣了?”

刁勝見賈璉終於會過味來,心裡不由咯噔一下,陪笑道:“價錢是低了些,但很難得找到如此大的買家,一次全買下了,豈不省事?倘或一塊一塊地賣,也不知要賣到猴年馬月呢,璉二爺少不得在此多待一年半載的.”

賈璉聞言點了點頭道:“說的也是,只是林姑父若問起,怕不好交待.”

刁勝心情頗不以為然,林如海如今病得天昏地暗的,哪裡還有精神理這種事,只怕很快就要兩腿一伸,雙眼一閉了。

至於那姑娘林黛玉,更加不用擔心,此女從來不管家務事,而且身體也不好,嬌嬌弱弱,除了哭,什麼也不會,只怕把她賣了也不知怎麼回事。

眼見賈璉猶豫,刁勝自然擔心他反悔,連忙穩他道:“璉二爺不必擔心,老爺既然委託你變賣田產,自然是信得過你的,肯定不會多問,即便問了,你如實回答即可,如今定金都收了,哪有反悔之理?”

賈璉聞言不作聲了,刁勝眼珠一轉,壓低聲音道:“想必璉二爺也知道,如今朝中不少人在彈劾老爺吧?”

賈璉皺眉道:“我看了邸報,都是捕風捉影,無中生有的事,皇上根本沒有理會.”

刁勝笑道:“話雖說如此,但是三人成虎,積毀銷骨啊,老爺如今的聲譽難免受到影響,很多人擔心老爺出事,所以不敢接手林家的資產,生怕遭到牽連,最後人財兩空,現在有人願意一口氣買下西郊的一百二十畝地,十分難得,過了這村就沒有那個店了,璉二爺你好好思量一下吧!”

賈璉聞言雖有點不甘心,最後還是點頭道:“刁管家所慮不無是處,也罷,二十兩就二十兩,全賣了倒也省事.”

刁勝鬆了口氣,笑道:“這就對了,地契還在老爺那收著,回頭璉二爺要出來,再跟李員外簽字畫押,一手交銀子,一手交田契就完事了.”

賈璉點了點頭道:“對了,我記得林姑爺在揚州還有幾處宅子和店鋪是出租的,每年的租金幾何?勞煩刁管家回頭把賬本給我查閱一下.”

刁勝輕咳一聲道:“沒問題,明天送到璉二爺房中,是了,二十四橋附近那所宅子有人想買,出價倒也公道,璉二爺要不要見一見?”

賈璉點頭道:“那就見見吧,你跟那買家約個時間.”

“好哩!”

二人一邊聊著,回到了巡鹽御史衙門前,還沒下馬,忽然都愣住了。

原來此時正有一名少年站在門口,身邊擱著三隻大木箱,兩名隨從左右站立。

只見這名少年身形挺拔,身穿秀才襴衫,頭戴四方平定巾,生得劍眉星眸,唇紅齒白,從容沉靜,溫潤如玉,氣質格外出眾。

此人自然正是賈環了,他這次來揚州是為了還書的,剛到門口投了拜貼進去,沒想到竟遇上賈璉和刁勝二人從外面回來。

時隔三年,賈環長高了許多,相貌也有一定的變化,但賈璉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頓時便愣住,心想:“咦,環老三怎麼在此?”

刁勝驟然見到賈環,不由臉色微變,目光明顯有些不自然。

此時賈環也看到二人,也是愣了一下,不過很快便恢復了正常,連忙上前抱拳道:“璉二哥,許久不見.”

賈璉好歹是他名義上的堂哥,所以表面功夫還是要做的。

賈璉暗皺了皺眉,他其實很不爽賈環的,特別是平兒被賈環“搶走”,他一直耿耿於懷,賈環被“放逐”到金陵後,近三年時間不見,他都幾乎忘記賈家還有這樣一個人物存在了,此時突然見著,感覺怪怪的,翻身下馬,不冷不熱地道:“原來是環哥兒啊,你來此作甚?”

賈環也淡淡地道:“來看看林姑父.”

說完有意無意地瞥了刁勝一眼,心裡暗暗奇怪,自己明明已經寫了信給林如海,此人怎麼還在?罷了,既然林如海不聽,自己也懶得多管閒事。

此時賈璉點了點頭道:“也是,金陵離揚州這麼近,你要是不來看看林姑爺,倒也說不過去.”

賈環不由皺了皺劍眉,隱約聽出賈璉話中有話。

賈璉見狀便猜到賈環還不知林如海病重,便道:“林姑父病了,老太太讓我送林妹妹回揚州探望.”

賈環頓時腦袋嗡的一聲,失聲道:“林姑父幾時病的?”

在原著中,林如海突然病重,派人通知林黛玉速歸見最後一面,此後確是賈璉負責護送的,莫非林如海如今就快掛了,去年見著時,明明還好好的啊!

賈璉嘆了口氣道:“今年正月底,林姑父便派人上京召林妹妹回來,如今病情一日重似一日,怕是……快不行了.”

這時,一名下人走了出來道:“老爺讓環三爺進去相見.”

賈環當下不再遲疑,立即往門內急行,三箱書稿則讓鐵虎和石頭負責搬進去。

賈璉見狀連忙跟上,刁管家眼底閃過一絲焦急和擔心,也趕忙跟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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