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這不是廣平伯府千金顧小姐嗎?你怎麼也來了?”席上,有女子開了口,嬌聲軟諷,“顧小姐是不是坐錯位置了?我們這一席都是一品官家千金。廣平伯府如今,是二品吧?還是三品?”

女子的話立刻引來同席人鬨笑,就連旁邊幾桌也傳來不大不小的嘲笑聲。

“我記得前陣子不是有傳,九王爺命顧小姐儘快完成與臨王的婚約麼?眼下又過去快一個月了,顧小姐可有定下確定日期?我還等著喝上一杯喜酒呢。”

“臨王如今落魄,廣平伯府眼界高得很,早就看不上啦,不然豈會一拖再拖?”

“可是這麼拖下去也沒好處啊。顧小姐,大家都是相識的,我說句為你好的話,女子一旦過了二十歲,便是老姑娘了,在上京很難尋到比臨王身份更高的人家的。還不如嫁了臨王,至少有個王妃的名頭呢是不是?”

仗著身份,一眾世家千金恣意嘲諷。

那些話落在顧寧耳裡無比難堪。

四年前,眼前這些人還是追著她逢迎的小跟班!

而現在,她們當著她的面如此奚落於她,她卻連回嘴的都不敢!

咬著唇,顧寧紅了眼眶低下頭去,似委屈得要哭的樣子。

她今日過來盛裝打扮,微垂眉眼時模樣溫婉嬌弱,再加上泫然欲泣模樣,更是易惹人憐惜。

只是她在上京名聲已經敗壞徹底,周圍世家子們對她不屑一顧,同席的世家千金們看她時,眼裡也是毫不掩飾的嘲諷鄙夷。

那種目光讓她如芒在背,心裡痛恨得不行。

面上,卻還得強顏歡笑,低聲迎合。

她不能被氣走,必須得讓國師看到她在這裡,得讓國師承她前來參宴的人情。

如此才可能有機會再求得國師幫忙。

她受夠了,跟宴元濟那個禍害的婚約必須得解除!

還有眼前這些人,她一一記下了,總有一天,她會重新把她們踩在腳下,讓她們痛哭流涕!

她暗恨間,場地外傳來一聲尾音拉長的報唱,“吉時到——新人入場!”

喧鬧後花園頓時為之一靜。

滿場賓客紛紛站起。

在場地一端,司左一身紅服意氣風發。

豔麗的紅色將他往日被白衣壓住的妖冶全然烘托了出來,俊美得似妖孽。

素來淡漠眉眼,也似被紅衣染出喜色,漆黑眸子竟溢位邪魅色彩。

在他身邊,是同樣一身大紅喜服的新娘,頭上蓋著紅蓋頭。

兩人之間,一根紅綢相連。

此時司左半扭了頭,視線落在新娘身上,嘴角淺噙笑意,手裡紅綢握得極緊。

這個場景他盼了很多年,如今終於得償夙願。

雖然有些地方不盡如人意,但此刻,他覺滿足了。

拜堂過後,顧夕,便是他的了。

“顧老夫人就在大廳等著我們,走吧,顧夕。”他含笑輕語。

很溫柔的語氣。

唯顧西棠能聽出其中暗含的威脅。

蓋頭下,她冷然一笑,踩著地上鋪就的紅毯,大步朝前走去。

國師府大廳。

裡頭也坐滿了賓客,與座的全是朝中身份地位在前列的權臣重臣。

而上首位置,則坐著顧老夫人。

她換上了正式場合要著的正裝。

儀態大方,端莊,威嚴。

身上沒有半點小戶人家出來的老婦人該有的拘謹、卑微、唯唯諾諾。

她身後站著個年輕丫鬟,貼得她極近,這點異常沒引起任何人注意。

承德帝也在場,只是沒有出來面客,而是在大廳後方隔出來的雅間,獨開一席。

一對新人走到堂前。

立在老夫人下方。

滿堂賓客齊齊道喜,整個大廳裡瀰漫著新人新婚的喜氣。

特地請來的司儀,此時笑眯眯走到旁側,把廳中氣氛活躍到最熱烈後,開口進入流程。

“新人一拜天地——”

司儀話音未落,一道身影從外面急急闖進來,直跑到司左跟前,“主子!九王爺來了!”

仿若一石激起千層浪,大廳轟地炸開。

眾高官不安相覷,就連承德帝都嚇得從後頭隔間跑了出來,“九王來了?!”

司左嘴角凝著的笑意散去,眼神倏地冷了下來。

握緊紅綢,他冷冷朝外看了一眼,尚未看到宴驚鴻身影。

但是人定是來了。

來壞他的好事。

他又回頭看面前毫無動靜的少女一眼,揚唇冷笑,“九王爺來觀禮,是我的榮幸。只是吉時不能拖延,繼續行禮!”

司儀顫了下,想繼續笑,卻怎麼也笑不出來,只能喪著臉抖抖索索報唱,“新人一拜天地——”

“慢著。”

上首,老婦人威嚴聲音響起,再次打斷報唱,人也跟著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幾乎她一動作,身後貼著她的丫鬟也立刻有了動作,手掌抵在老婦人腰間,低聲,“老夫人慎言,莫要讓奴婢為難。”

顧老夫人對她的話及腰間抵著的東西置若罔聞,她看向蓋著紅蓋頭的少女,“棠兒,祖母知道你性情恣意,最不喜束縛。你為家裡做得已經夠多了,當日祖母交代讓你別來,便已經有了主意。你偏不聽話……這次,聽祖母說,去做你真正想做的事吧。”

“祖母?!”顧西棠一把扯下蓋頭,看向老婦人,心頭狂跳,止不住發涼。

她有預感,祖母瞞著她做了什麼決定。

看到她妝點後嬌美絕倫的小臉,顧老夫人笑了笑,“這個妝容很好看,我的小孫女日後嫁人的時候,定會比現在更美。”

話畢,她拔出頭上髮簪猛地往自己脖頸刺去,視線移向司左,強硬冰冷,“想用我威脅我孫女,做夢!”

“祖母——!”顧西棠厲聲大喊,往老婦人撲去。

司左也為老婦人的舉動,縮了眼眸。

一場喜宴,接二連三變故,眼下更是要染上血腥,廳中賓客俱是回不過神來。

髮簪尾端尖利,已經刺入老婦人頸部肌膚,鮮血順著流了下來。

顧西棠情急之下往前撲的速度根本來不及阻止。

她第一次知道肝膽俱裂的滋味。

同時滔天恨意,洶湧四溢。

她要讓司左償命!不得好死!

叮——!

破空聲細微,擊落聲刺耳。

老婦人手裡髮簪在即將沒入脖頸時,手腕被暗器震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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