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來得快,去得也快。

有人要帶古劍去做個保養,再看看它哪裡有磕著碰著;有人好奇它的新技能,想試又不敢試,怕中了那位來歷不明的女人的詭計,心情異常的複雜矛盾。

元昭不管外人作何反應,獨自吃過早餐,把餐具擱在原位一動不動,等旁人來收拾。

她沒想過要洗碗,腦子裡沒這概念。

練完功,用過朝食,在庭院裡散個步,差點抑鬱了。地方太小,彷彿剛抬起腳便到了終點。要達到運動的效果,她必須在原地轉個十來圈,能不抑鬱嗎?

或許是心情的原因,她對環境和飲食一般不挑的。

轉了好幾圈,回到走廊,扶著廊柱看了看院裡的景緻,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現出公主府的霽月閣。

她“死”了,府裡的奴婢們當然是各回各府向主子們覆命。

原本想著,回到鳳京,奪回江山稱帝,扶持洛雁等女將站到朝堂之上。讓烏先生光明正大地站在人前,讓師父公直道長受世人稱頌,以她為榮。

等事情了了,再把皇位扔給二哥。

大哥負責家族血脈的傳承,二哥是父親選定的未來北蒼之主。她是個意外,且無兒無女的,辛勞一生,最終帝位還是要傳給侄兒們。

與其那樣,不如她回東平巷逍遙餘生。

當然,要把玳瑁、珊瑚與琥珀三位姑姑接來養老,加上洛雁等人,不勝快活。可惜,天不遂人意,眼看功成,卻冒出一個魔人把她的美好願景毀個徹底。

她的人生短短二十六載,不是被人算計,就是她在算計別人的路上。

卻應了一句話,人算不如天算,落得如今孤軍奮戰的下場。

嘆歸嘆,進客廳拎出一塊坐墊擺在走廊,她盤腿坐下,調整姿勢,默默開始運功療傷。

日月逝矣,歲不我與。

自怨自艾解決不了任何問題,更無法將侍衛們帶到她的跟前。她唯一能做的,是像過去的二十六年那樣,抓緊時間療傷和練功。

養精蓄銳,讓自己變得更強,方能應對未知命運的考驗。

在室外練功的原因很簡單,如今她孤身一人,無人替她把門。倘若那些現代人以為她逃了,或者死在房內,時不時過來敲門確定她的存在豈不前功盡棄?

甚至加重傷勢,得不償失。

索性在外邊練功,現代人對古代的一些習慣敬畏有加,比如那個叫北悅的小姑娘……

總之,但願這些後人把她的話聽進去,莫打擾她的靜修。

意念隨著手勢的移動而移動,將體內的氣息緩緩催動起來。等到身上微微發熱,再讓意念帶動氣息繞著全身的經脈運轉,最終歸於丹田,如此反覆迴圈……

“她這是在練內功吧?”監控前,有位年輕人好奇道,“跟武俠劇修習真氣的動作大同小異……呃……”

他錯了,收回他剛才說的話。

監控裡,那女子不再坐著,而是換一個動作繼續保持不動。北部長就站在年輕人的身後,瞅了鏡頭裡的身影一眼,問道:

“你姑幾時到?”

“已經在路上了。”年輕人瞅瞅時間,“大概半個小時後到。”

站在一旁的北悅一臉愧疚,認錯的態度十分誠懇:

“都是我不好,搞砸了。”

居然把劍扔了,瞧瞧人家王教授,捧著劍無所畏懼,絲毫不受影響。

“這不怨你,我也吃了一驚。”已經批評過了,北部長懶得揪著小輩的錯誤不放,語氣平和,“待會兒你姑過來,你把事情跟她詳細說說,讓她進去伺候。”

既然對方一口咬定自己是世祖皇帝,讓人進去“伺候”再正常不過了。對於“伺候”她的人,潛意識裡會放鬆警惕,降低防備之心。

“這不好吧?姑一把年紀了……”北悅於心不忍。

萬一對方動手,她姑哪裡吃得消?

“什麼一把年紀?她才四十出頭,又是傳統醫師。能言善道,脾氣又好,指不定和這位相談甚歡。”北部長睨她一眼道,“你給她打下手,跑跑腿什麼的。

再聽到什麼事不要大驚小怪,省得被人看輕。”

屋裡那人見她扔了劍,一臉失望。他也很失望,狠狠訓了侄女一頓。在哄出古劍和她的來歷之前,放低姿態是必然的事,畢竟大家認定她腦子有點毛病。

好不容易尋到一位老祖宗的陵寢,為了揭秘祖宗建立的古國輝煌,他可以不惜一切代價,包括跪下。

這也是族中長輩們的意思。

本以為她就是一個普通的中二青年,因為對北月古國的熱愛成了一種執念得了精神病。

因此忽略了對上級領導的保密,讓古劍的神奇驚動了國家最高委員組。組織命他放下手頭工作,全力協助王教授等人開啟那個信奉太陽的神秘古國之墓。

盯著監控裡一動不動的身影,腦海裡掠過野史關於世祖的記載:

永昌八年的六月,原本晴空萬里,瞬息之間,前方的烏雲如潮洶湧,鋪天蓋地而至。欲返朝爭霸的龍元君當機立斷,指揮麾下將士擺出陣勢,迎戰魔軍。

放下個人的復國大計,以身後百姓的安危為上,他是當之無愧的天下之主,贏得後世的極力推崇與稱頌。

野史有一幅插圖,畫中的龍元君騎在馬上,威風凜凜,傲然無懼,以凡人之軀迎戰懸空的一員魔將。

正是那一戰,讓齊地百姓成了北極戰神最忠誠的信徒,世代香火不斷。哪怕後世大亂,連祖宗姓甚名誰都忘了,猶在逢年過節時在空地給戰神點一炷香。

現代的學者們推測,正是這種信仰之力,讓其後人遭到歷代君王的忌憚和圍剿追殺。

作為後人,不敢妄自評論先人的所為是對是錯。

反正,他自己以這樣的祖先為榮。若能開啟世祖之墓,印證先人的豐功偉績,他此生就沒什麼遺憾的了。

“二叔,劍拿來了。”

北部長正盯著監控神遊四海,身後傳來一位子侄的聲音。他回頭望了一眼,瞅瞅那緊隨其後的北辰:

“你試過了?”

“還沒有。”北辰一臉無奈,“王教授不讓消毒不讓洗……”

雖然教授是對的,可他實在太好奇了,又不敢拿自身的健康來冒險。

那女的看似割傷了手,但萬一她耍了障眼法呢?

“洗什麼洗,消什麼毒?”王教授著急解釋,“它劍身完好,光澤如新,擺著欣賞不好嗎?非用它割手,你們這不是找事嗎?部長啊,我看還是鎖起來……”

吧字沒來得及說,便看到一貫嚴肅冷靜的北部長鏘的把劍拔出一小截,手指輕輕一劃,鮮血湧出。

王教授:“……”

在場眾人:“……”

下一刻,北部長不慌不忙地把傷口往劍身一抹,砰!心頭的一下震動讓他沉靜的雙眸霎時睜圓了。再搓開手指的血跡一看,傷口果然沒了。

眾人齊愣,“……”瞠目結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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