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的?元昭不自覺地摸摸下巴,雖沒鬍子,亦不影響她的思路。

“哪家的?”她問。

據聞,京城有三位倍受矚目的美男子,第一位當然是孟丞相之孫孟軻。他博學多才,筆墨生香,且相貌堂堂,溫文儒雅,是個風光霽月好相與的人物。

年紀輕輕便成了國子學的一名掌教,受人敬仰。曾與她有過婚約,可惜解除了。

第二位乃慶王之孫鳳閣,他英武不凡,天子近臣的頭銜讓他身價倍增。不過,他鮮少在京,長期奉命在外勘查各類懸疑案件。

第三位……

“看馬車標誌,應該是桑蘭國那名小王子。”洛雁在車窗邊低聲道。

沒錯,第三位就是那桑蘭國的小王子,傳聞他自出孃胎便中了毒。令人意外的是,他在東州學宮時無意間顯露真本事,通曉岐黃之術。

原來,由於中毒,他打小體弱,宮中請來一名醫官專門伺候他。

而這名醫官師出名門,乃藥王莊姚氏的弟子。後來,小王子久病成醫,且拜醫官為師。他曾謙遜的說過大病不好治,一般的小毒小毛病他勉強應付得來。

因為這一手醫術,使他在武楚為質的日子雖然簡樸,卻並不難過。還收穫不少的女子芳心,無論走到何處,總能撿到幾條繡活精美的帕子。

“咳咳咳……”

對面的馬車裡隱約傳來似曾相識的咳嗽聲,元昭端坐車裡,內心矛盾,但始終不露聲色。她是郡主,按規格乘坐的馬車,很好辨認,對方正在騰挪讓路。

雖是一國王子,身在異邦,哪及得上本朝的郡主尊貴?兩車相遇,位卑者禮讓。

她不主動招惹,對方更避之不及。

待她的馬車過去了,隱約聽見對方的車裡傳出一道輕柔清朗的男子嗓音:

“可是侯府那位郡主?”

“回殿下,正是。”車旁的隨從恭敬答。

馬車裡靜了一瞬,隨後道:

“走吧。”

定遠侯府如今風雨飄搖,府裡眾人苟延殘喘,每天都可能是最後一天。無利可圖,近之無益,還是遠離避嫌為妙。

……

與此同時,元昭對桑蘭王子也有一刻鐘的想法。

以前覺得有朱壽在,家人百病全消,即使聽說有人醫術高明,亦不以為然。可她萬萬沒想到,朱壽再能耐,也難治阿孃之病。

果真是藥材珍貴難覓,還是朱壽的醫術不行?

說實話,她有過片刻的疑慮。

她全心全意地依賴一個人的醫術,是否明智之舉?那是她親孃,她希望爹孃能長長久久地活著,身心康泰。

桑蘭王子既是藥王莊的徒孫,必有過人之處。

可是,毒聖和藥王莊是死對頭,若請來桑蘭王子為母治病,萬一被他看出侯府藏著一名毒聖門人,於侯府大大的不利。

太冒險了!何況,一事不煩二主。府裡目前有兩位半的大夫,朱壽、季叔算倆,洛雁算半個。她還年輕,水平不到前兩名的一半,說她半桶水已是抬舉。

用人不疑,大夫多了,她該聽哪個的?元昭頭疼地搓搓額角,略顯煩躁。

馬車即將駛出長寧街,進入繁華地帶。

“郡主,注意儀態。”洛雁從掀開簾子的窗邊看進來,一眼瞅到某郡主大馬金刀的豪爽坐姿,連忙低聲提醒,“給您放下簾子?”

無人瞧見,她就算在裡邊躺著也行。

是個好提議,元昭放下簾子,拉上窗板,選個舒適的姿勢橫躺著。

家世顯赫者,自不必考慮太多,兩個人都要。誰先治好母親,便奉誰為上賓。可她侯府如今大廈將傾,甭說兩個都要,能留下一個已屬不易。

況且,毒聖與藥王莊不對付。

把兩人湊到一塊比試,反而有害無益。得罪他二人不打緊,連累阿孃受罪才是要命。唉,前思後想,還是先湊齊阿孃那張方子上的藥材要緊。

可找藥材一事急不來,需耐心等待……

正想著,馬車又停了。

元昭:“……”以後再也不選白天出行了,“這回又是誰?”

“是福寧郡主。”洛雁在窗邊提醒。

“咱讓。”元昭懶得起來。

雖是同品級,人家年紀比她大,得讓,她讓得心甘情願。對方的馬車從旁邊經過時,她還清晰聽到對方發出的“哼”一聲。

唉,這長寧街真的是,白天真不能來。

所幸,接下來的路安穩多了。雖然途中還遇到一些官員,他們遠遠瞅見她的車駕,要麼繞道,要麼早早停在一邊,讓她的馬車暢通無阻。

至於為何如此識趣,如她給福寧讓路一般,為了省事,不願引發事端,與尊敬無關。

車駕駛出長寧街,進入繁華喧囂的市集地段。

八街九陌,道路寬廣平正,如她這樣的車駕能並行好幾輛。眼下獨她一輛馬車奔走於大路中央,何其自在歡暢。

然而,她已經沒有閒逛的興趣,與其在外邊遛噠,不如直接回府陪母親聊聊天。

……

回到府裡,元昭換一身衣裳才去母親院裡請安。見阿孃精神好許多了,應母所求,考考她的功課。背誦詩書,熟悉經典,對歷代興衰成敗的例子她如數家珍。

“若外人問起,你懂得溫良恭儉讓就夠了,國家興衰成敗與女子無關,你不可多言。”姜氏蹙眉微斥。

“阿孃放心,我只在您跟前顯擺,絕不外揚。”元昭笑嘻嘻道。

聽到這話,姜氏略略放心:

“你阿爹是男子,把你自小當成男兒教養,可你畢竟是姑娘家。要有姑娘家的樣兒,如此,爹孃放心,別人也才放心。”

這個別人,不言而喻。

“嗯,”元昭乖巧點頭,真心實意道,“和這些書相比,孩兒更喜歡阿孃教的術數方技。它千變萬化,涵蓋萬物永珍,比研究史鑑有趣多了。”

“可不是,”提到自己最拿手的本事,姜氏來精神了,吐糟夫君,“虧你阿爹還想學道,道是什麼他都搞不清楚。年青時整天在外人面前顯擺,不嫌丟人。”

說來好笑,她製作的幼兒版簡化八門圖,長子、次子和幼女一教就懂,可他這當爹的怎麼教都不會。

大概沒耐性吧,反正行軍佈陣他很在行,奇葩一枚。

每日陪伴母親,聽她一臉嫌棄地吐槽父親,日子倒過得有滋有味。等回到自己院裡,元昭便和洛雁、蓮裳等人折騰院裡的盆栽與果樹。

嫁接技術是她提出的,府裡各院的主子以她馬首是瞻,看她怎麼做,自己就怎麼做。

大家玩得不亦樂乎,卻差點把侯世子急死了。

他提醒嫡妹危機將臨,是讓她謹慎以對,趁還有時日抓緊練習。她倒好,聽完就算,見天的在院裡搗鼓花草果蔬。

果蔬長得再好,能助她打贏八皇子嗎?

真的是,把他急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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