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縮頭烏龜
要知道李來亨是李過的義子，而李過則是李自成的侄兒。
如果說這還算沒什麼的話，那高一功可是李自成的妻弟，這可是正兒八經的皇親國戚，竟然也棄李自成而歸順朝廷了！
但是如果仔細想想的話，也覺得李來亨說的很有道理。
別的不說，馬進忠和惠登相都是很早就在陝西造反的。
一開始的時候都是因為活不下去而造反，彼此之間兄弟義氣至少是江湖義氣是肯定有的，一起反抗朝廷，一起求活。
但是慢慢的，有人就開始變了。
不再只是為了求活，而是為了爭霸天下，為了獲取更大的權力，為此不惜濫殺無辜，不惜兄弟相殘，不惜吞併兄弟的手下。
打來打去，天下打成大亂，看不到有結束的那一天。
為此，馬進忠和惠登相都有些心灰意冷，這也是他們到後來最終歸順朝廷的原因。
如果李來亨的這一番話，在有野心的那些人面前說的話，比如說張獻忠，那就不會有什麼效果，但是此時他是在馬進忠和惠登相面前說，就正好符合他們的想法了。
因此回過神來之後，馬進忠便立刻對李來亨說道：“我們本來就是朝廷的人，只是被左良玉裹挾，一直找不到和朝廷接觸的機會，如今你來了，我們自當是迴歸朝廷.”
“對！”惠登相也立刻附和道，“我們本就是朝廷的人.”
說完之後，他便轉頭看向盧鼎，因為盧鼎之前並不在他的預料之內，此時盧鼎已經知道了全盤的事情，那麼盧鼎也必須要表態才行。
盧鼎看到他的目光，毫不猶豫地說道：“你問老馬，我本就是朝廷的人，之前我還在跟他說這個事情.”
馬進忠聽了當即哈哈一笑，點頭說道“對，盧老弟也是我們同道中人.”
給盧鼎證明了一下之後，他便看向李來亨問他道：“說吧，我們要怎麼做？只要是皇帝的意思，我們便堅決執行！”
邊上的惠登相其實也是瞭解盧鼎的，知道他是個老實人，又沒什麼兵權，手下的人還不聽話，此時得馬進忠擔保，那麼他自然是相信的。
此時他聽到馬進忠的說話，便也轉頭看向李來亨說道：“對，幹左良玉也沒問題！”
在他們想來，他們剛剛到這裡紮營，然後皇帝就派人來聯絡他們了，肯定是擔心叛軍的勢力太大，因此想要各個擊破，特別是先收拾了左良玉，不但能減少叛軍的總兵力，減少之後大戰的壓力，而且可以提振士氣，同時挫挫李自成計程車氣。
可誰知，李來亨聽了之後，卻是笑著對他們說道：“陛下吩咐了，你們現在什麼都不要做，等到陛下進攻的時候，你們再製造混亂便可.”
惠登相聽了，便疑惑地問道：“今天白旺過江就是提醒左良玉說要防止陛下偷襲，並且還說李自成大軍那邊也會盡快過江。
陛下是什麼時候進攻？須得在李自成大軍過江之前發動攻勢才好！”
馬進忠聽了也是點點頭，不過沒有說話。
在他看來，左良玉的軍隊，實力不算強。
又有他們為內應，要想打敗左良玉之軍，應該是算比較容易的。
但是一旦等到李自成大軍都過江之後，那就非常難辦了！這兵力的差距實在太大，就算是他們作為內應，也怕影響不到李自成大軍那邊。
李來亨聽了他們的話，認真的說道：“這個陛下自有決斷，等到陛下進攻的時候，你們響應便是！”
什麼時候進攻？怎麼進攻？這些都是軍事機密，確實不方便透露，馬進忠和惠登相聽了，能理解，就沒有再追問。
於是，李來亨又和他們商議了具體制造混亂的事情，然後便告辭離營，消失在夜幕之中。
營帳內的三個人，不好去送，只是待在營帳內，彼此之間很是興奮，便又互相商量起來，為響應皇帝的進攻做準備。
………………
從第二天開始，長江北岸的李自成大軍便有了動靜。
就見江面上，有多艘相同的船綁在一起，多的有十來艘，甚至二十來艘都有，少的也有五六艘。
在江面上漂浮的時候，比單獨的一艘船更平穩，上面的人也能站得穩穩當當。
左良玉的人，都在岸上看稀奇。
這個時候，《三國演義》已經在民間流行，自然有人想到了火燒赤壁時候的連環船，於是，紛紛議論了起來。
“他們怎麼想的？竟然把船都綁在一起，要是遇到火燒怎麼辦？不連帶著把所有的船都給燒了？”
“對呀，火燒赤壁的時候，周瑜不就是這樣一把手火把曹操的船都給燒沒了嗎？”
“這你們就不懂了吧？周瑜能燒船是因為他有戰船。
但是朝廷有嗎？朝廷壓根就沒船，怎麼來燒？這岸邊上都是我們大軍駐紮，怎麼越過我們去火燒船？”
“就是，看你們這腦子笨的！根本不用擔心朝廷能派人來燒船，而且你們看這綁在一起確實是有好處吧？那船更平穩了，來回渡江都不怕了！”
“……”
就這麼的，第一天內，李自成的軍隊渡過長江的，大概有五千來人。
隨後幾天，越來越多的船互相綁著當渡船用，李自成的大軍，便源源不斷地在長江南岸登陸。
準確地說，就是這大勝關這裡登陸，然後就在附近紮營。
慢慢的就以大勝關為中心，越來越多的營帳開始向四面八方鋪開。
到了後來，營帳更是多到一望無垠，雖登高眺望，也是看不到盡頭。
大順軍這邊，看到如此之多的營帳，一個個都充滿了自信；而馬進忠和惠登相他們這些心繫朝廷的，看到皇帝那邊一直沒有動靜，李自成的大軍卻還在源源不斷地過江，並且已經過來了這麼多，他們就不由得擔心了起來。
也不知道皇帝那裡到底出了什麼事情，竟然沒有早一點進攻。
現在這些賊軍已經越來越多，這兵力相差實在太懸殊，這還怎麼打？
不管怎麼樣，賊軍過江的動靜這麼大，南京那邊不可能不知道吧？
可是，為啥就沒動靜呢？
他們自然不知道，皇帝這邊，當然是在關注李自成大軍過江的，並且就是在等著他們過完江。
還在另外一邊，閻應元那裡，也在關注李自成的大軍過江。
在長江北岸下游的一個蘆葦蕩裡，隱藏著一隻水師。
不用說，這便是以顧三麻子的船隊為基礎擴建的南京水師了。
大概有三百多艘船，大小不一。
在最大的那艘船的船艙裡，閻應元正和一群人，在一個簡易沙盤邊上議事。
不得不說，簡易沙盤真的很直觀，就算從來沒有見過的人，看到簡易沙盤之後，只要稍微瞭解一下，就能知道這個地形情況。
就見閻應元指著沙盤對他面前的這些人說道：“賊軍的船，都是在大勝關上岸，並且他們的船在晚上時，也是停靠在大勝關。
可以預見，等他們渡完江的時候，所有的這些船應該也還是停在大勝關.”
一邊說，一邊用手比劃著，指出賊軍渡船的情況。
“你們應該已經知道，賊軍的船都是互相綁在一起渡江，相信他們渡完江的那一天，也不會馬上把這些船都解綁，因此在賊軍渡完江的當天晚上進攻，便是最好時候.”
聽到他這話，有一個臉上有麻子的年輕人，便興奮著說道：“以前周瑜火燒赤壁，如今有我們火燒大勝關！哈哈……”
其他人聽了，也都是哈哈大笑。
閻應元只是露出了微笑，並沒有像他們那樣笑的誇張，對眼前的年輕人說道：“顧兄弟，我沒說錯的吧，建功立業正當時，這火燒大勝關，也會史上留名的！”
一聽這話，顧三麻子便立刻佩服的回答道：“那是，我們都聽閻大哥的，你怎麼說，我們怎麼做，我們信你.”
船艙裡大部分人，都是呵呵笑著的，但是也有一小部分人，並沒有笑得那麼開心，大概只是陪笑而已。
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這些人似乎並不能融於這個集體。
閻應元當然也能看得出來，便開口對那幾個人說道：“陶參將，李遊擊，你們不要擔心，只管奮勇殺敵，這一仗打好了，以前的什麼事情都會一筆勾銷，以後你們都是我的部下，我保你們.”
陶參將，是為參將陶國祚，字匡明；李遊擊，是為遊擊李大忠，不用說，這幾個人原本屬於南京水師的，是閻應元從錦衣衛那邊撈出來的人。
此時陶國祚等人聽到閻應元的話，便連忙感激地表示，一定奮勇殺敵，打贏這一仗。
“閻大帥放心，末將定然奮勇殺敵，報效國家！”
“有閻大帥這話，末將便放心了.”
“……”
閻應元是水師副將，也就是俗稱的副總兵。
到明末這個時候，都會被手下叫大帥，一如總兵一般。
不過很明顯，他們雖然稱呼閻應元為大帥，但是明顯沒有顧三麻子等人叫得親熱。
閻應元聽著他們的話，眉頭略微一皺，他能聽出來，陶國祚等人雖然是表態了，但是內心深處還是有顧慮，擔心戰後會不會又被錦衣衛抓走。
於是，他便態度誠懇地對他們說道：“你們如果能夠為國死戰的，那便有一顆精忠報國之心，如何會行弒君那等大逆不道的事情？且陛下也已經公告天下，沉船案已有結果，至於錦衣衛那邊，只要你們有功勞擺出來，我又是能在陛下面前說得上話的，定然會保你們無事，以後錦衣衛不會再打擾你們的.”
顧三麻子聽了，也在一邊對他們說道：“閻大哥是最仗義的，他的話，聽就是，準沒錯.”
他的手下，紛紛附和。
陶國祚等人聽著他們的話，臉上終於露出釋然之色，便連忙又對閻應元說道：“大帥，末將請求領麾下將士為第一批船隊殺賊！”
話語間，帶著堅決之色。
閻應元聽著他們的話，感受到他們的決心，雖然稱呼一樣，但是態度上明顯有不同，便微笑著點頭道：“好，那就由你們打頭陣，回頭我去陛下面前給你們請功！”
陶國祚等人聽了，興奮了起來，由此開始主動參與到這議事當中，提出一些自己的看法。
………………
不得不說，大順軍的聲勢是真的大！
號稱百萬大軍，從湖廣一帶南下，水陸兩路，浩浩蕩蕩，殺奔應天府。
而朝廷這邊，卻壓根沒有動靜，不像以前一樣，會派兵圍剿，至少也要派兵抵抗才是。
但是，這一次，這些都沒有，能聽到的，就只是大順軍有多少兵馬，打下了哪裡哪裡，奪取了多少地盤等等。
這些訊息自然也是傳開，比如，雲貴一帶，甚至更遠，都有一種印象，就是大明朝要完蛋了！
那些心向朝廷的，就是惶恐不安，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
而那些心懷叵測的，便開始蠢蠢欲動了。
比如說，雲南元謀土司吾必奎就是，看到大明朝要亡了，便發動叛亂，聲言：朱皇帝都要沒了，哪還有什麼沐國公。
叛軍先後攻下大姚、定遠、姚安等地，全滇震動。
當然，這個時候，還輪不到崇禎皇帝來管，作為雲南土皇帝的黔國公沐天波，就非常頭疼，急忙下令調集石屏土司龍在田、嶍峨土司王揚祖、蒙自土司沙定洲、寧州土司祿永命、景東土司刁勳等部，準備鎮壓叛亂。
………………
崇禎十八年四月初，應天府這邊，天氣陰，下午時分，最後一批大順軍的軍卒終於過了長江，到達南岸。
大順軍上下，等待著這個時刻，都是歡聲雷動，並且猶如波浪一般，一波又一波地，傳向遠處。
朝廷這邊始終沒有能力干涉大軍過江，這就說明，朝廷軍隊其實就只有龜縮在南京城的能力。
就連宋獻策，也不得不感慨，覺得高估了當今皇帝，還以為他會各個擊破呢，結果沒想到，大順軍聲勢大振，竟然當起縮頭烏龜了！
那沒說了，李自成當即下令，明日一早，全軍就向南京城開拔。
改朝換代，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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