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蒙古之難
崇禎皇帝此時已經回到座位上坐下，看著這一幕，心中其實也有點感慨。
輿論的重要性，作為來自後世的人來說，自然明白是非常重要的。
很多時候老百姓其實都是沒有主見的，別人說什麼他們便信什麼。
一個簡單的例子，就是李自成的口號“均田免糧”。
有腦子的人稍微想想就知道，這絕對是不可能的事情，歷朝歷代都沒有過的事情。
但是他們願意相信，因此便都開門迎闖王。
當然了，這和他們處境艱難，想要改變自己的處境，能有個美好的未來也有關係。
如果崇禎皇帝沒有穿越，那以明末的腐敗肯定是不能和李自成承諾相比。
但是已經穿越過來的崇禎皇帝，自然知道怎麼樣改變才能讓天下百姓過得更好。
這就需要和李自成打輿論戰，爭取民心，一如眼前這一幕，就是要扭轉百姓對晉商的同情。
否則後方不穩，前方根本就不好打仗。
此時崇禎皇帝見百姓的情緒已經非常憤怒，便讓錦衣衛校尉退開，把這些晉商讓給這些百姓處置。
“打死這些通敵賣國的奸賊！”
“給我兒償命！”
“賺著那麼多昧著良心的錢，還假惺惺地做善事，我呸！”
“敢賺這種錢的，就不怕生兒子沒屁眼，就不怕遺臭萬年麼？”
其中一個已經鬍子花白，大概五十來歲，另外一個正當壯年，五大三粗，典型的蒙古漢子。
結果沒想到，莫日根卻是搖頭說道：“我不信，明國皇帝如此厲害，怎麼可能敗給那個李自成！”
聽到這話，壯漢撓了撓頭，顯得有點猶豫，不過還是問道：“你真的是大明皇帝？該不會是騙我們的吧？”
因此，聽到崇禎皇帝的話之後，他連忙陪著小心問道：“只要能按時發放軍餉，讓我們日子都好過一些，我們肯定是有誠意的。
陛下該是知道，我們蒙古人是最好的騎兵，天生騎射無雙！”
壯漢見了，便想開口說話，說你不是剛才說，這弓是你皇帝用的麼，讓別人拉開不算。
崇禎皇帝能理解，一旦他們動了晉商的車隊，那就等於得罪了遼東建虜。
就如今這情況，草原上便不會有他們的容身之處。
這種抉擇，對他們來說，是屬於生死存亡的那種。
不等莫日根回答，他就又提醒道：“那李自成可是在陝西建國，如今已打到晉地了。
你就不考慮下，別是剛投奔明國皇帝，就被李自成大軍給滅了？”
明國皇帝查抄了這裡的晉商，怕是能得到不知道多少財物，都給明軍結清欠餉了，這些明軍能不好好效命？自己這些人，不就看到有銀子能拿，才想著為明軍賣命！
一時之間，巴特爾不由得沉默了。
等到傍晚時分，崇禎皇帝正在核實貨物賬冊之時，卻見魏師貞匆匆入內，向他奏道：“陛下，末將餘部已全部從張家口撤回，還帶回了一個訊息，說張家口那邊的蒙古人，看到我們發放欠餉，也想要參軍！”
就外表來看，崇禎皇帝的身材確實沒他壯實，因此，他第一反應便是不相信。
“……”
壯漢很顯然也是沒想到，方正化這個穿大紅緋袍的宦官竟然有這麼大的力氣，一時之間竟然愣住了。
要知道，他用盡全身力氣，也沒法拉滿月的啊！
隨後，就見方正化走回皇帝身邊，把這把玄鐵弓雙手呈送給皇帝。
在憤怒的喊聲中，八大晉商之五，分別是王大宇、梁家賓、田生蘭、翟堂以及黃永發，就這麼被宣府城的百姓拳打腳踢，毆打致死！
在說了一會之後，他又轉回頭，看向巴特爾說道：“反正我覺得，明國皇帝很厲害，如今還領兵出征，肯定能打勝仗。
別的不說，你看剛才過去的這些明軍，有以前我們見過的那種樣子麼？”
方正化會議，便走了過去，拿回那把玄鐵弓，在那壯漢面前，當場拉了兩次，輕鬆滿月狀。
心中想著，他便取了皇帝所用之玄鐵弓，走過去遞給那個壯漢。
方正化和朱之馮等人聽到，不由得紛紛喝斥道。
如今，到張家口來做買賣的蒙古人親眼目睹了鉅變，發現大明朝廷這邊竟然不只是會發軍餉，而且還結清欠餉，又怎麼可能不心動？
有錢，就能給你賣命！
崇禎皇帝對這個情況，大概也是瞭解的。
雖然如今的草原，已經臣服於遼東建虜。
但是，那只是部族頭領的臣服，對於普通牧民來說，哪家給飯吃，那給那家賣命，不要太正常了。
大明朝是驅逐韃虜立國，又基於蒙古帝國當年橫掃世界，因此對於蒙古草原部族的防範封鎖，是貫穿於明一代的。
壯漢一見這弓，便知道是硬弓。
他在接過的同時，抬頭看看主位上的皇帝，臉上明顯有點狐疑，好像是在說，這個弓真的是這個明國皇帝的？
方正化聽了，心中好笑。
他可是知道，如今的萬歲爺是有神力在身，那五百斤弦力的玄鐵弓，可不是一般人能拉得開的。
隨後，他也不囉嗦，當即試著開始拉弓。
就如今這局勢，蒙古是最虛弱的一方，最好的騎兵又怎麼樣，還不是被按在地上摩擦！
不過這個話沒必要說，就聽崇禎皇帝看著那壯漢道：“是麼？”
放下弓弦之後，這個壯漢臉上的紅色並沒有褪去，有點不自然地抬頭看向崇禎皇帝說道：“這把硬弓真的是你……陛下的弓？不是，我的意思是陛下能用這把弓？”
在等待明軍過去的這段期間，就聽莫日根轉頭看向巴特爾問道：“剛才在大明皇帝那邊，你為啥不讓我答應下來？那可是大明皇帝，應該不會食言！”
而崇禎皇帝本人，則定於明日一早，領騎軍趕往陽和和大同。
在地方上反應過來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處理完地方上的事務，安定了後方，就能趕往寧武關和李自成大軍決戰了。
說完之後，他轉頭對方正化道：“把朕的弓給他試試，看看蒙古射鵰手有多厲害？”
不管怎麼樣，他作為蒙古人的代表之一進來和明國人談判，那肯定是有實力的。
“……”
崇禎皇帝見了，伸手一擺，攔下他們，然後看著兩個蒙古人道：“不過伱們要加入明軍，成為明人，也得讓朕看到誠意才成！”
不管是浩齊特部，還是蘇尼特部，都屬於察哈爾部。
聽到他們的話，崇禎皇帝心中不由得冷笑。
結果，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只是一拉，他就發現有點不對。
於是，他立刻認真起來，擺了架勢，用力開始拉弓弦。
從大明開國以來，明軍中就一直有蒙古人的。
最為有名的，便是開國所設禁軍三大營中有一個叫做三千營的，便是以三千蒙古騎軍為骨幹設立的騎兵營。
他們跟隨成祖皇帝征討草原，以明人自居。
“大膽！”
由此也可知，蒙古人是真窮！
崇禎皇帝這邊，把玄鐵弓遞給方正化收好，然後看向兩個蒙古人問道：“此地的晉商販賣違禁貨物給遼東建虜，通敵賣國，罪當誅之。
但有兩個晉商剛好押著貨物出關了。
你們要是能把他們押回來，朕就知道你們的誠意，視情況給予封賞，並可選入朕的京營，族人遷入關內，皆視同明人.”
引他們入內的錦衣衛校尉一見，便馬上喝道：“陛下當面，還不快跪下見禮？”
宣府城外，十來個蒙古人騎馬往張家口而去，這其中，就有去覲見的兩個人。
老的這個叫巴特爾，是浩齊特部下一個小部落族長；壯年的這個，叫做莫日根，也是一個小部族的族長，不過屬於蘇尼特部族下的。
蒙古人當騎軍，還能自備戰馬，這絕對是優秀的騎軍兵源。
於是，他便下旨道：“傳領頭的人覲見！”
對崇禎皇帝來說，這些蒙古人也不能隨便就用。
萬一他們明面上是來大明領軍餉打仗，但實際是滿清的奸細，等到和滿清對戰的時候反水怎麼辦？
畢竟如今的草原部族，都是臣服滿清的。
不管如何，都要防著一點，至少他們表現出誠意才可以。
蒙古帝國強大的時候，都有一支射鵰手的部隊，是他們精銳中的精銳。
換句話就是說，他們認為能射鵰的，就是最厲害的了。
不過就算這些事情，他也沒法一直關注，已經傳旨下去，收攏騎軍營，把宣府的防務交給董用文，另外再令寧龍和劉九卿組建完了新入選京營軍卒之後，押送宣府這邊的糧草物資，趕赴大同再轉寧武關增援。
那個蒙古老漢也是看看壯漢，再瞧下那硬弓，然後還看看崇禎皇帝，眼神中也有些狐疑，估計是在想著，皇帝怕不是在談買賣之前先打壓他們吧？
崇禎皇帝見了，當即淡淡地說道：“你拉不開，只能說明你弱而已.”
他這說話，實在有點無禮。
但是在大明官員這邊看來，他們就是蠻夷，本身就不懂禮數之人，皇帝沒有生氣的意思，他們就只能怒目而視。
有好幾次和蒙古人的大戰，都是因為蒙古人強烈要求大明朝開關而不得引發的。
最近的一次，便是嘉靖年間俺答汗的那次，最終以封貢開市結束。
不得不說，這麼趕的情況下，宣府其實還有不少事情是有問題的。
比如說，對於晉商家族的查抄追捕，財物的核實和掌管等等。
但崇禎皇帝確實沒時間，只能抓大放小了。
崇禎皇帝聽到他的話，並沒有在意他的說話方式，只是淡淡地說道：“自然是朕用的弓了！”
這把弓到底有多硬，他是最清楚不過了。
結果沒想到，明國的皇帝，竟然有如此之大的力氣！
那個蒙古老漢也是一樣，萬萬沒想到明國皇帝竟然能這麼輕鬆地拉開，頓時也是傻眼了。
巴特爾聽了，不由得一愣，當即轉頭看向路過的這支明軍，看著他們確實完全沒有以前看到明軍的頹廢。
他心中不得不承認，莫日根雖然看似頭腦簡單，但其實也有他自己的計較。
巴特爾聽了，當即反問他道：“那是範老爺的車隊吧？一旦你動了，草原上再無立足之地。
你確信跟著明國皇帝之後，會有前途麼？”
說完之後，他向方正化略微一點頭。
“哦？”崇禎皇帝一聽，頓時有點意外，當即抬頭看向他，問道：“是哪個部落的？有多少人？”
過了好一會，才有兩個蒙古人被帶入巡撫衙門大堂。
說到這裡，他轉頭給同伴說起明國皇帝的神力，臉上還帶著震驚之色。
結果沒想到，他還沒來得及說話呢，就見崇禎皇帝接過之後，看似隨意地拉了幾次，次次都滿月狀。
頓時，壯漢一下震驚地張大了嘴巴，再次愣在了那裡。
巴特爾覺得，他說得如此明白之後，莫日根該感激他了。
兩個蒙古人聽了，互相看看，然後又看看方正化和朱之馮等人，最終還是跪下見禮了。
不過能從他們臉上的表情看出來，他們心中其實還是有疑惑的。
不管怎麼樣，總不能丟草原勇士的臉吧？
然而，就算他擺出了架勢，全力以赴拉玄鐵弓，也只是臉色漲得通紅，卻只是拉到快滿月，就再也拉不動，只能趕緊慢慢鬆開。
要不然，沒了力氣而放手的話，就容易傷到自己。
“不得無禮！”
這個看著雖然是硬弓，但是他還是有點自信自己的力量的。
後續這些事情，崇禎皇帝自然是不可能一一再去過問，他關注的事情，是有關晉商財物的核實，特別是倉庫中貨物的統計，以及軍餉的發放。
“這不可能！”壯漢聽了，立刻便說道：“我都拉不開，更不用說用這把弓射箭了！”
到明末時候，歷經封鎖的蒙古人，有的甚至連箭頭都不得不用骨制的。
大明這邊，用兩千兩白銀就可以驅使林丹汗去攻打遼東的建虜，不過林丹汗嫌錢少，最終漲到了四千兩，並且承諾來年能給四萬兩，他才去攻打建虜，結果卻遭受大敗。
此時，他們看到一大隊明軍騎軍押著一輛輛車子過來，便都下了官道，避開一邊。
因為那隊明軍都很警惕他們，刀槍出鞘了。
這種事情，其實並不稀罕。
“回陛下，是浩齊特部和蘇尼特部，大約有五十來人。
他們說只要按時發放軍餉，還可以來很多族人從軍！”
只有等到大明軍隊真正強大了，才可以放心一點用蒙古人，因為不用擔心蒙古人背叛，否則他們必然會遭受難以承受的報復！而如今，還是謹慎一點為好！
把兩個蒙古人打發走，順帶著看能不能抓到範永鬥和靳良玉兩人？如果蒙古人能交這個投名狀，那就最好，如果不能，也沒有損失。
來日方長，等穩住局勢了之後，早晚會收拾那兩個晉商。
“對，我們蒙古人都是能射鵰的好漢！”壯漢聽了，跟著附和，帶著一點自傲。
年紀大的人，已經能確認眼前這人肯定是明國皇帝，要不然這些當官的不可能擁護一個假皇帝騙他們，那可是欺君之罪。
崇禎皇帝見了，先讓他們平身，然後便問道：“大明軍隊，以後都將按時發放軍餉，絕不會拖欠，先從京營開始，逐步到全國之軍。
你們要想加入明軍，軍餉方面自然也是一視同仁.”
還有一個，崇禎皇帝也沒有時間繼續留在宣府這邊，已經定下明日一早便領騎軍營趕往陽和和大同。
宣府這邊事情的首尾，有一些還需要他親自處理的。
這兩人到了大堂上，看到主位上坐著的人，身穿皮甲，和他們想象中明國皇帝應該穿著龍袍那種，一點都不符合。
一時之間，他們有點狐疑，竟然愣在了那裡。
聽到這話，蒙古老漢和壯漢都回過神來。
壯漢一臉欽佩地看著崇禎皇帝，正要說話時，卻聽那老漢搶先一步說道：“陛下，此事事關重大，可否讓我們回去和族人商議一下？”
這次公審之後，又加上廢除三餉以及免徵百畝糧田以下賦稅的訊息傳開，讓官府辦事情一下變得順利起來，不管是地方上還是軍隊中，都是非常順利。
比如被選入京營的軍卒家屬的轉遷，新招募軍卒的事情等等，都變得順利起來。
可以預見，在宣府地界，被朝廷通緝的另外幾個晉商，必然也是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
過了一會之後，他似乎有了決斷，抬頭看向莫日根道：“我承認你說得有道理，不過要動範老爺的商隊，還是要族裡商量之後才定為好.”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之後又道：“我個人的想法，覺得還是值得賭一把。
這個皇帝給我的感覺，絕對不是昏君！”
“對啊，我也是這麼感覺的.”
莫日根聽了，當即一拍掌，大聲說道：“我早發現了，這個明國皇帝沒有高高在上的樣子，是個能講理的皇帝。
跟著他，該是不會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