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一箭三雕
方正化趕緊聞聲轉頭一看，頓時吃了一大驚。
就見崇禎皇帝手中舉著一門火炮，怕是有上千斤之重，已經舉過了頭頂，猶如霸王扛鼎，再現人間。
所有看到這一幕的人，全都驚呆了：這天底下，竟然有這麼大力氣的人？
節節敗退的朝廷官軍將士們，立刻閃避出了一條去路，露出了劉芳亮和他手下的長槍陣。
每個手握長槍的大順軍軍卒，看到一人舉著千斤火炮立於他們前面，頓時也都嚇呆了。
不止是他們，還有正往這邊增援的大順軍軍卒，以及城下聽到動靜轉頭看的大順軍軍卒，都是驚呆了。
身穿甲冑，力舉千斤火炮，猶如天神現世！
崇禎皇帝這邊，見手下將士已經讓出了長槍陣，便發一聲喊，大喝一聲“去”。
千斤之重的火炮，便被他扔向了長槍陣。
長槍雖然密如林，卻也擋不住這千斤火炮一砸！
長條形的火炮，頓時砸翻了不少倒黴的大順軍軍卒，剩下沒有被砸到的大順軍軍卒，都是慌亂地躲避，長槍陣在眨眼間便告破。
方正化看得大喜過望，當即大喊一聲：“吾皇萬歲！”
一邊喊著，一邊衝了過去，衝進了長槍陣的缺口，奮力廝殺了起來。
其他朝廷官軍將士們見此，也都瘋狂地大喊“吾皇萬歲”，然後緊追著方正化的身後，跟著突進廝殺。
這一刻，皇帝的神勇蓋世，猶如給朝廷官軍的將士們打了無窮的雞血，讓他們獲得了用不完的力氣，面對敵人，更是無所畏懼，奮勇廝殺。
而大順軍軍卒這邊，卻是士氣跌到了谷底，根本擋不住朝廷官軍的進攻，兵敗如山倒。
崇禎皇帝手握亮銀槍，本來也想上前廝殺，卻發現手下將士們越來越多地越過他，把戰線推得遠遠地，壓根就沒機會去廝殺了。
於是，他也不執著，當即站在城頭上檢視整體戰況。
在崇禎皇帝能看到的地方，基本上都是朝廷官軍佔優，殺得大順軍那邊節節敗退。
就是城門附近廝殺的那塊地方，是先混進城的將士，正被數倍於己的敵人圍觀，還處於防守之勢。
不過隨著城頭上大順軍這邊兵敗如山倒，也影響了城中大順軍計程車氣。
已經有一部分朝廷官軍將士沿著馬道居高臨下殺下城，去接應城下同袍，同時開啟城門。
而越來越多的大順軍軍卒，並沒有選擇迎敵而上，而是往沒有攻城的南門那邊逃竄。
崇禎皇帝甚至發現，還有不少大順軍軍卒的身上都揹著一個個包裹在逃命。
看到這，崇禎皇帝便明白，真定城算是攻下來了。
於是，他便轉身下旨道：“傳旨城外騎軍，準備追擊逃跑的賊軍！”
一萬多騎軍，有五千左右下馬參與了攻城戰，但是還有五千多騎軍在城外待命的。
雨一直下，對於高桂英來說，壞訊息卻是一個接一個。
就在她還想努力挽救一下時，卻聽到手下來報，說李自敬已經率先逃跑了。
這一下，氣得她差點背過氣去。
因為她很清楚，本來城中守軍比攻城的朝廷官軍要多，如果依仗人數的優勢繼續廝殺下去，等到朝廷官軍沒了力氣，那士氣再高也沒用。
這時候，就看誰能堅持了。
結果沒想到，那李自敬竟然逃跑。
他這一逃，其他人必然會跟著逃，土崩瓦解，兵敗如山倒，就是形容這時候了。
誠如當初的松錦之戰，本來還有一戰之力，但是當王樸一逃，便帶動了其他總兵跟著逃命，一下就葬送了明朝的野戰主力。
高桂英也是無奈，便只有跟著逃命了。
或許這就是兵貴精不貴多的道理吧！
朝廷官軍這邊，越戰越勇，越戰越輕鬆，到了後來，根本就沒遇到什麼抵抗了。
所到之處，賊軍不是逃跑就是跪地投降。
戰事持續了一個多時辰左右，真定便再沒有了抵抗，朝廷官軍全面佔領了真定城。
不過此時的崇禎皇帝，卻依舊沒有去換溼衣裳，而是帶著直屬標營，在真定城下救護傷兵，收攏戰死將士的遺體。
這一戰，朝廷官軍的傷亡，大都是在初期攻城戰的時候。
等到攻上城頭之後，傷亡就很快小了下來。
雨已經停了，但是泥濘的地上，到處可見血水在流淌。
攻城戰，便是絞肉戰，是人命最不值錢的時候。
大部分將士都是受傷，直接戰死的不多，這得益於崇禎皇帝親領的這支軍隊，雖然護甲五花八門，但是都有調配給他們。
也就是後來在保定從俘虜轉化為朝廷官軍的這部分，有許多是沒有真正護甲的，身上穿得棉甲估計都傳了好幾代，補過又補，當普通衣裳穿得，戰死了不少。
不過沒有人悲哀，包括那些傷兵，都是樂呵呵的，為勝利而喜悅。
亂世之中，人命本身就賤；更不用說，皇帝已經承諾過，戰死的同袍，都是能進忠烈堂，享大明香火，與國永存的，那又有什麼好傷心的呢！要知道，這可是一場難得的大勝啊！
他們看到皇帝過來了，一個個都還掙扎著想要行禮。
看到皇帝過去之後，他們便又紛紛議論破城的關鍵。
攻城戰，最大的戰功便是首蹬之功。
誰都知道，這次最先蹬上城頭的，便是皇帝的御前直屬標營。
方正化藉助崇禎皇帝的一拋之力縱上城頭的事情，已經被傳成了，崇禎皇帝領著手下將士，一手一個丟上城了。
不過最讓他們談論最多的，則是皇帝在城頭力舉千斤火炮破敵的一幕。
驚訝震驚之餘，滿滿地都是自豪。
大約又過一個時辰之後，原來的真定知府衙門，後來的娘娘行宮，如今的大明皇帝行轅，眾將齊集，向崇禎皇帝稟告這次攻城戰的具體戰果。
朝廷官軍，戰死了三百多人，重傷兩百來人，輕傷將近五千；大堂內的將領中，新進京營的總兵馬科，都是手臂有受傷，不過有護甲保護，只是輕傷而已。
流賊軍隊這邊，大約殺了將近一萬人，其中至少七千多人是被城外騎軍追殺時所殺。
投降的俘虜有三萬人，其中有五千左右身上帶傷。
不過賊軍主要將領，都被他們跑了。
說到這裡時，便聽周遇吉笑著說道：“他們都是屬兔子的，最是擅長逃命！”
聽到他這話，大堂上的所有人都是笑了：可不是，流賊從最初造反開始，不擅長逃命的早就死了，剩下這些，對逃命是最擅長的了！
李賊大軍囤積在城內的糧草，全部被繳獲，因為下雨天的原因，他們連縱火都沒縱火。
當然，或許是下雨天縱火不容易，又或者是他們壓根沒想過，竟然會被朝廷官軍一舉攻下。
總之，糧草全部便宜朝廷官軍這邊了。
聽完了這些訊息之後，周遇吉首先出列，臉色變得嚴肅起來，雙手抱拳向崇禎皇帝奏道：“陛下勇武蓋世，才有大舉破賊之勝。
末將恭賀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說著話的同時，單膝跪了下去。
聽到他這話，其他將領便連忙跟著一起單膝跪地，向崇禎皇帝抱拳行禮，齊聲喊道：“末將恭賀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什麼時候，朝廷官軍有過這麼暢快淋漓的大勝了？
甚至在場的這些將領，本來都是絕望了的。
結果沒想到，皇帝親自領軍，帶著他們打瞭如此之大的一個勝仗。
更不用說，皇帝在其中還起了非常關鍵的作用。
如此情況下，他們又豈能不感慨！這個“吾皇萬歲”的恭賀聲，真的是喊得真心實意！
崇禎皇帝聽了，當即笑著伸手示意道：“眾卿平身！”
他心中美滋滋地，感覺到手下這些將領的真心誠意，心中很是受用。
在眾將站起來之後，他才認真了表情說道：“此戰非朕一人之功，皆賴全軍將士同心協力，共同打了勝仗。
功勞且先記下，等打敗了李賊大軍，朕班師回朝，便給全軍將士論功行賞！”
周遇吉等人皆是歡喜，等站起來之後，還是周遇吉奏道：“陛下，李賊大軍很快就要來攻真定，城裡的那些俘虜如何處置？”
將近三萬人的俘虜，絕對不是一個小數目。
或許是怕崇禎皇帝不理解他的擔心，周遇吉又很快提醒道：“這些賊軍俘虜非之前那些俘虜可比，多是李賊信得過的賊人.”
想想也是，守衛糧草重地和家小的軍隊，肯定是要李自成信得過的軍隊才行。
而之前的俘虜，多半是李自成麾下的雜牌軍，本身對李自成就沒什麼歸屬之心的。
看到崇禎皇帝聽了之後皺眉的樣子，馬科便開口建議道：“陛下，等李賊大軍一到，便是一場大戰，到時候能否顧及城中如此之多的俘虜，很是難說。
與其留著有隱患，不如及時處置掉為好！”
雖然不是很明白地說，但是所有人都理解，馬科所說的處置，其實是乾脆殺掉算了。
崇禎皇帝聽了，並沒有點頭同意，只是對他們說道：“你們且去備戰，朕先看看再說！”
不要說他是皇帝身份，而不是普通的統帥，就只是他的神勇就讓這些總兵折服，因此，他們聽到崇禎皇帝的話之後，都沒人反對，只是抱拳回應道：“末將遵旨！”
看著他們退出大堂，崇禎皇帝轉頭對方正化說道：“給朕披掛，朕要去看下情況.”
才是農曆三月份的天氣，北方這邊還是有些冷的，大雨之後，得了空閒，崇禎皇帝早已脫下盔甲，也換了一身乾燥的衣裳。
甚至他還有傳旨過，軍中要多喝開水，姜水驅寒，免得劇烈戰鬥之後又受寒。
方正化聽了，立刻服侍崇禎皇帝重新穿好甲冑，然後便陪著他去了關押俘虜的地方。
將近三萬人，人數實在有點多，一般的地方根本關不下，因此這些俘虜都被押在原本的校場，空曠地上。
猶如竄糖葫蘆一樣，一根繩子上捆著一群人的那種。
如此，看押的軍卒就能少很多。
當崇禎皇帝到達這裡之後，看押的軍卒一見，都是充滿了激動之意，紛紛見禮。
這場戰事的勝利，皇帝神勇的一幕傳開，已經讓他們把皇帝當天神下凡一樣看待了。
感受到底下將士對自己發自內心的崇敬，崇禎皇帝也是很高興的。
親自領軍打仗，要的就是這種。
這麼一來，任何人都不要想奪走他手中的兵權。
說句不好聽的，就算周遇吉他們這些總兵都要造反，這些將士也肯定不會跟隨。
這便是他用行動贏來的兵權！
俘虜們看到這一幕，自然也知道來的人是明國皇帝，稍微有了一些騷動，不過很快平靜下來。
崇禎皇帝看著眼前的一幕，打量這三萬俘虜，只是一看之下，頓時就有些震驚。
才下過大雨，地上都是泥濘。
俘虜就那麼坐在泥地上，互相之間擠成一團取暖，很多人在瑟瑟發抖，臉色慘白，嘴唇凍得發紫。
這些俘虜中，有青壯，也有婦孺，該是流賊的家小，來不及逃走的。
當他們看到皇帝走過，在看著他們的時候，大部分人的表情冷漠，又似乎是麻木，在等待他們的結局到來。
鐵靴踩著水坑泥潭，發出一些嘩啦聲。
崇禎皇帝聽到，擠成一堆堆的人群中，有小孩在低聲哭泣。
但是，隨著他走近，這些哭聲又忽然沒有了。
廣場的中間，搭著一個臺子，官軍將士們有站在這臺子上監視四周。
崇禎皇帝便走上了臺子，看著眼前的人頭，大聲說道：“朕說過，你們中很多人都是因為天災人禍活不下去才會造反，都是朕之子民，不要再當賊禍害天下，朕願意再給你們一次機會，赦免伱們.”
臺子附近聽到他說話的人，一個個看著他，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赦免他們？不用死了麼？該不會是騙人的吧？
正當他們非常詫異的時候，就聽崇禎皇帝又大聲說道：“朕知道你們中很多人的家人在李賊手下做事，赦免你們後，你們可能還是會回到李賊軍中。
那朕告訴你們，下一次遇到朕領軍征討李賊的時候，不要抵抗，就不會被殺.”
“李賊為了一己之私，能把太原的糧草蓆卷乾淨，不顧當地百姓之死活。
你們跟著他助紂為虐，是要受世人唾罵，死後也是下十八層地獄的。
朕希望你們能勸你們的家人，及早回頭，不要再跟隨李賊助紂為虐，讓天下太平能早日到來！”
崇禎皇帝說到這裡之後，便又大聲吩咐身邊的方正化道：“給他們熬熱氣騰騰的熱粥，儘量安排到房子裡去，生火給他們烤衣裳.”
方正化欲言又止，不過最終還是大聲回奏道：“奴婢遵旨！”
那些俘虜看著這一幕，有點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按照皇帝的意思，真的會把他們放回去？
他是皇帝，這麼多人面前說這個話，總不能是騙人吧？
可是，他們自己是什麼身份，他們太清楚了，朝廷會這樣放過他們？還是說，這只是安撫他們，讓他們不要鬧事，然後在粥裡下毒？
這也不可能吧，這麼多人，哪來那麼多的毒？
一時之間，俘虜們頓時竊竊私語起來，詢問著同伴，就想確認下，自己聽到皇帝說的話，到底是幾分真，幾分假？
崇禎皇帝看他們這樣子，便又大聲說話道：“明後日，估計李賊的人便會來，朕到時候便會放了你們。
只是你們要記得朕說過的話，再遇到朕領兵剿賊，千萬不要抵抗，如此便不會死！也可以告訴你們的家人，記住這點，一家人活著，不好麼，對不對？”
說完這些之後，他便走了。
等到走出廣場之後，那些俘虜再也看不到崇禎皇帝的時候，方正化便湊過去低聲問道：“萬歲爺，到時真要放了他們？”
崇禎皇帝聽了，並沒有回頭，而是一邊走，一邊說道：“朕說過，除李賊不赦之外，其餘皆可赦，他們自然也不例外.”
方正化一聽，便想再說話，結果崇禎皇帝似乎知道他要說什麼，便又接著說道：“放他們回去，也不會再有多少鬥志；甚至還會因此瓦解李賊大軍中的流賊鬥志，對於我們守城之戰來說，是有好處的。
另外，李賊隨軍攜帶的糧草必然不多，多了三萬張嘴，就能加快李賊大軍的糧食消耗.”
聽到這話，方正化終於明白過來，原來皇帝要釋放這些俘虜，竟然是有這麼多的好處，不由得非常佩服，當即回奏道：“萬歲爺此舉，既要又要，簡直是一箭三雕，奴婢算是服了！”
收穫了好名聲，贏得民心；瓦解流賊的鬥志，下次再戰不會拼死抵抗；多消耗李賊大軍的隨軍糧草，使之早日發生糧食危機；這可不是三大好處嘛！
想著這個，方正化便連忙又對崇禎皇帝奏道：“萬歲爺，那奴婢去盯著點，免得底下人不知道萬歲爺的意思，弄出了什麼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