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百姓都是老夫的父母

許敬宗怒了,臉色微紅,“連陛下都對那些碾磑無可奈何,你讓老夫進言……可若是老夫不能,那些人會說老夫欺騙了陛下,這是大罪,你以後再見老夫就只能去嶺南了。”

“嶺南好,能吃荔枝。”賈平安想到了以後李隆基的寵妻日常,其中一件就是從南方快馬運送新鮮的荔枝給愛妃享用。

後世那些空運和這個相比都差遠了。

許敬宗瞪著他,真想一刀剁了這個坑貨,“就算是成了,那些權貴也要弄死老夫!”

成敗都是死啊!

老許想掩面而泣,可這裡是長安城,他不能哭,否則名聲會掉。

老許進步了。

賈平安很是欣慰,“許公,此事某已經有了謀劃……”

……

晚些許敬宗去陛見,賈平安回到百騎,請見了邵鵬。

“小賈!”從一首紅豆為百騎爭光之後,賈平安在百騎的地位就有了顯著提升,這不,連稱呼都變了。

“邵中官。”

賈平安笑嘻嘻的道:“某這裡有個事,想請邵中官相助……”

……

邵鵬聽完,神色驟然一變,冷冰冰的道:“此事風險太大。”

狗太監,你答應的一件事呢?

賈平安依舊是笑眯眯的,“邵中官……”

“不能!”原則就是邵鵬的生命。

這是給臉不要?

老許回長安之後,賈平安也算是有了一個靠山,他認真的道:“那一日在五香樓,你說過,為某做一事……”

他看著邵鵬。

老許回來了啊!那老東西是陛下的心腹,若是他在陛下的面前給咱進個讒言……邵鵬低頭,隱住些許心虛,“咱一諾千金……”

呵!老許才是一諾千金,你這個算逑!

賈平安擠出微笑,“多謝邵中官。”

邵鵬冷著臉,食指輕釦案几,“若是失敗,咱也會跟著倒黴。”

“不會失敗。”賈平安自信滿滿。

……

——雍州,前隋時為京兆郡,大唐改為雍州,下轄長安各縣。以後李隆基那個敗家仔又改名為京兆府。

他來了!

許敬宗進了州府,身後跟著幾個百騎,這是李治擔心他會被人幹掉,特地派來保護他的人,其中當然少不了老許的老搭檔賈師傅。

他步伐堅定(實則腿有些發軟),神色堅毅(實則小心肝從今早起床後就沒停止顫抖過。)

“叫人來。”老許的聲音很平靜。

少頃,雍州但凡有些臉面的官吏都出現了。

冒險開始了……許敬宗的眼皮子跳了一下,堅定的道:“碾磑害民,更是有水患之憂,如今老夫執掌雍州,定然要為百姓除此大害!”

官吏們已經知曉新任刺史的豪言壯語了,都以為他會徐徐圖之。

可在上任的第一日,老許就開炮了。

賈平安在側面看著老許,覺得他有一種‘弄死我’的悲壯。

“老夫已經調集了千餘將士,州府的人手盡出,把長安周邊的碾磑全數拆除了。”

臥槽!

官吏們都瞪大了眼睛,覺得老許莫不是瘋了?那麼多權貴啊!你得罪得起嗎?

“全拆除了?”

大哥,拆一些應付差事就是了,你全拆除了,這是要和那些權貴們為敵嗎?

這是大家的心聲,希望老許能聽取一二。

許敬宗看著這人,冷冷的道:“老夫做事需要你教?”

呃!

這臉打的清脆。

“誰敢不盡力,誰敢通風報信,誰敢陽奉陰違,老夫就剁了他!”

嗆啷!

老許今日可是佩刀來的。

長刀出鞘,許敬宗怒吼道:“出發!”

一群人出了州府,就見外面站著千餘將士。

賈平安低聲道:“許公,該弄些高調的話了。”

會做事,還得要會宣傳,否則那不是白乾了嗎。

許敬宗心中瞭然,走上前去說道:“今日老夫帶著你等去拆除碾磑,若是有萬般罪過,都歸於老夫,與你等無關。”

那些私設碾磑的權貴裡,軍方的大佬也不少,所以將士們都有些心虛,老許一下就大包大攬了,讓人不禁暗自讚歎。

好漢子!

十餘路過的吃瓜眾也驚歎不已,“這是許敬宗?”

“他們說是奸臣許,可你看看,為了百姓他竟然敢去拆除那些碾磑。”

“嘖嘖!怕是要被弄死吧。”

“出發!”

千餘將士在雍州官吏的帶領下出發了。

宮中,李治在等待著。

長孫無忌等人也在等待著。

“陛下,許使君帶著人馬出發了。”

老許此舉堪稱是自爆,膽略驚人,不,無人可比。

許卿是個好人吶!李治有些感傷,良久說道:“許卿……忠心耿耿!”

……

值房裡,長孫無忌苦笑道:“許敬宗瘋了,這樣的瘋子,罷了。此事老夫不管了。”

褚遂良也嘆道:“老夫從未想過許敬宗竟然有此擔當!”

誰不知道碾磑害民,順帶還禍害長安城,可誰敢去拆除那些碾磑?

大夥兒裝瘋賣傻,最後卻是被他們稱為奸臣的許敬宗站了出來。

朝中百官聞訊都沉默了。

許敬宗此人,第一次讓他們認真的思索著,什麼是為官之道。

宮中同樣得了訊息,據聞王氏訝然,蕭氏說許敬宗是重臣……

躲在屋子裡的衛無雙仰頭,噸噸噸……

……

鄭國渠,春秋戰國時著名的坑爹計劃,最終成全了秦國霸主事業的工程,此刻依舊在為大唐發揮作用。

水流……很緩慢。

而且還淺。

一隻腳踩在岸邊,隨後無數雙腳跟著前進。

前方就是個堤壩,有碾磑正在運轉。

渠水就被攔截在了上面。

“去看看!”許敬宗帶著人去了左邊的田地。

“使君!”

那些百姓已經得知了老許要自爆的訊息,此刻都聚集在一起。

有老農帶著許敬宗去看了莊稼。

“使君,你看看我等的麥子……都沒水了呀!”

許敬宗蹲下來,認真的看著。

賈平安的話迴盪在他的腦海裡:要誠懇,要把百姓當做是自己的孩子看待。

他當時說做不到,若是把百姓當做是自己的孩子,他擔心自己入戲太深,會動手打人。

賈師傅當時一臉便秘,然後說道:若是做不到,那就幻想,把百姓當做是你的父母。

小賈就喜歡坑老夫!許敬宗伸手捏了一把麥子,咬牙切齒的罵道:“那些賤狗奴!”

他起身問道:“可去問過那些人?”

老農點頭,“問過,可那些豪奴在,我等若是去放水就會被打回來。”

民風彪悍是一回事,權貴兇狠是另一回事。你人再多,權貴一聲吆喝,官吏就會如狼似虎的來收拾你。

民心似鐵,官法如爐,而老許就是來給他們的心升級的,升到熔點更高的不鏽鋼這個級別。

老許已經入戲了,罵道:“都是畜生,你等無需前去,只等老夫拆除了碾磑,你等再去放水!”

這是擔心百姓去了被豪奴報復。

多好的許使君吶!

老農不禁老淚縱橫,跪下嚎哭道:“從未有人為我等做主,我等以為這是老天的懲罰,誰知今日來了個許使君,我等……感激不盡。”

黑壓壓的跪了一片人。

這些都是老夫的父母啊!入戲太深的許敬宗面色鐵青,趕緊跪下還禮,然後點頭道:“老夫知曉了。”

他帶著人衝了過去。

“哪來的?”

有豪奴拎著棍子出來,見數百人衝了過來,不禁傻眼了,喊道:“來人吶!”

幾個豪奴拎著棍子衝出來,見到官吏和將士後也傻眼了。

許敬宗說要拆除碾磑,可誰能想到他才接任就動手。

這便是新官上任三把火!

許敬宗猶豫了一瞬。

賈平安的話浮現腦海:許公,若是要動手就得果斷,不可有絲毫猶豫。

許敬宗拔出長刀喝到道:“今日誰敢阻攔老夫拆除碾磑,殺了無罪!”

“動手!”賈平安覺得老許真是帥呆了,就吆喝了一聲。

眾人蜂擁而上,那幾個豪奴馬上丟棄了棍子,跪在那裡動都不敢動一下。

“拆了!都拆了!”許敬宗揮舞著長刀,氣喘吁吁的喊道。

沿著鄭國渠,一行人見到碾磑就拆,順帶摧毀堤壩,直至兩邊再無田地。

這個行動延續了十餘日。

轟動了。

老許帶著人走到哪裡,哪裡的百姓都自發帶著飲水食物來慰勞。

這節奏不對吧?

賈平安見老許一臉正氣,就知道他此刻心中在嘚瑟。

可這是食簞漿壺啊!

在這個時候,只有迎戰外敵時,才會出現這等場景。

可那些權貴是外敵嗎?

老許,莫要嘚瑟。

興許是感受到了賈平安的目光,老許淡淡的道:“百姓不易,咱們帶了乾糧飲水,一概不取!”

可一概不取,這是啥意思?

不拿百姓的一針一線?

尼瑪!

賈平安覺得麻爪了。

他沒想到百姓竟然會這般熱情。

一行人功德圓滿了,轉身打道回府。

鄭國渠邊綠水悠悠,一行人走到了道路狹窄處,左邊是流水,右邊是山體。許敬宗當先緩緩而行,身邊就是賈平安,後面有幾名百騎。再遠些就是那些將士和官吏。

“到了沒?”老許看著正經,可一雙眼睛卻在四處亂瞟,緊張的一塌糊塗。

“還沒到,別擔心,淡定!淡定!”賈平安在安慰著他,目光卻在右邊的山體上轉悠。

當看到一棵‘訊息樹’緩緩倒下時,賈平安退後了些,把左邊的許敬宗暴露出來,然後低聲道:“許公……”

許敬宗側身對著賈平安,也就是對著山體,笑道:“老夫哪裡會擔心這個,老夫豪氣……只是小賈,你莫要再坑老夫了……”

話音未落,一支箭矢飛來,正中許敬宗的胸膛。

瞬間,賈平安就撲倒了許敬宗。

“有人行刺。”

賈平安握住沒頭箭,幾個百騎擋住後方的視線,飛快的把一支箭矢遞過去,和他交換。

許敬宗躺在地上,剛才被賈平安推倒時摔到了背好痛。他忍著疼痛,有些緊張的把眼睛睜開了一條縫。

賈平安舉起那支完整的箭矢,捅進了他的胸口裡。

噗!

一股血緩緩流淌出來。

“使君中箭了!”

許敬宗顫抖了幾下,然後寂然不動。

“許公!”

悲愴的呼喊聲迴盪在山水之間……

……

老許躺下了,眼睛睜開一條縫,“沒有推薦票,老夫起不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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