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句話,對面的女郎中終於收起了手中怪模怪樣的儀器,動作麻利地站了起來,自從照面以來第一次開了口:

“患者近三日有無小解,水量多少?”

一個年輕貌美的小娘子,竟然會問這麼腌臢的問題?可看她面上的表情,卻是半點羞澀之意也無,一雙黑白分明的杏眼清澈無比,極認真地在等著他的回答。

莫峰愣住了,大腦之中一片空白,竟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才好。

他阿弟卻是記得清楚,老老實實地交代道:“阿翁昨日只小解了一次,大概只有兩茶盞;今日一直到現在,也沒有小解過。”

洛千淮點了點頭,極清晰地說道:

“應該還有機會再試一試。把人抬進來,安排住院。燕殊去取住院通知單,找家屬簽字。”

她一邊說,一邊轉頭看向了滿臉不贊同之色,欲言又止的譚非:“你的事情等晚點再說。立即去煎一份全真一氣湯。”

譚非聽到全真一氣湯的名字,微一思忖,眉心就緊緊地鎖了起來:“師傅,那全真一氣湯的功效是滋陰救火,主治一切虛勞”言下之意是並不對症。

洛千淮就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全真一氣湯是清初名醫馮兆張的得意處方,本是收編在《馮氏錦囊秘錄》中,並不在她先前所默的那幾本書裡面。

只是這幾日,洛千淮又將前世常用的部分驗方單獨整理,先讓徒弟們死記硬背下來,準備在實踐中逐步講解。

沒想到,今天就遇到了這麼一個特別典型的重度心力衰竭患者。全身重度水腫,舌暗紅無苔,脈沉細,聽診發現胸腔有積液加腹水,應該還存在一定的肺部感染,正好適用全真一氣湯。

想當年,她自己初見導師用這個方子救治心衰患者的時候,也覺得荒謬無比,但結果卻是效驗如響。後來導師讓她認真思考用方思路,就此專門撰寫的急診救治醫案,還曾在本省一家知名的中醫期刊上發表了。

只是眼前救人如救火,並不是探討病例解讀方子的好時機。

“我去煎。”外面發生這麼大的動靜,文溥也已經出來了,站在門口連聽帶看了好一會兒,這時便將這個活計攬了過去。

“好。”洛千淮一邊應下,腳下已經向內堂而去,一邊走一邊說道:“其他六味藥劑量不變,人參要加量,用足一兩。”

“明白。”文溥沉聲應了。

莫家兄弟已經回過神來,生恐洛千淮改變主意,連忙抬起自家阿翁,緊跟著洛千淮走了進去。

住院病房只有兩間,初始設定是男女各一間,每間有兩張床。男病房的兩張床已經滿了,女病房卻還是空著的。

洛千淮指點著家屬將人抬進了女病房先安頓下來,那邊燕殊已經取來了早就寫好的住院通知單,開始給莫峰等人講起了注意事項,以及最關鍵的免責條款。

莫峰很爽快地接過筆,在住院通知單上籤了字,站在後面的譚非到了這個時候,才輕輕鬆了一口氣。

雖說哪個藥堂裡都難免遇到病患死亡的事,就是自家師傅也一樣有救不回來的性命,但這種事肯定是越少越好。

不是每個家屬都通情達理,也不是每個人都不會受到流言蜚語的影響。

譚非做了那麼久的遊醫,洛千淮是唯一一個願意無條件地教他真東西的人,他決不能坐視任何人,汙了她的名聲。

他的這點小心思沒有瞞過洛千淮,但她暫時還沒有時間管。一旦收了病患入院,為了保證治療效果,還要做不少事。

將病患的其他家屬請出去,只留下莫峰一人照料,又由燕殊為患者換上了消過毒的住院袍服。

趁著熬煮湯藥的功夫,洛千淮先為病患做了一次針灸。

針灸以手少陰肺經和手厥陰心包經及背部的俞穴為主,主要是心俞、厥陰俞、內關、郄門、神門、足三里等穴道,對於改善患者的心慌、氣短、乏力等症狀有一定的效果。

莫峰一直站在旁邊,雙手緊緊地交握著,眼巴巴地看著洛千淮進行針灸,連呼吸都輕飄飄地,生怕驚到了她,一不小心扎錯了地方。

針灸結束的時候,病患的呼吸較之前平穩,面上的神色也比之前安詳了不少。

見此情景,莫峰心中的所有忐忑不安,忽然間就消散了大半。

“景大夫。”他搓著手,小心地問道:“我阿翁能挺過去,對嗎?”

他說話的時候,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洛千淮,眸中滿是期待之光。

洛千淮雖然對全真一氣湯有信心,但這會兒一來沒有西地蘭、硝普納、氨茶鹼等西醫臨床常用的抗心衰的藥物打配合,二來也缺乏專業的檢驗儀器輔助判斷,三來病患本就已經極為危重了,隨時都可能一命嗚呼,且個體之間還存在種種差異,誰也不敢打這種保票。

“你應該清楚,令尊的病情已然極為危重。”她想了想說道:“所以無論是仁心堂還是別的醫館,都不敢收。我願意盡力一試,並非是有多大的把握,只是覺得沒有試過就讓你們離開,以後可能會後悔。”

跟家屬溝通是前世的必修課,洛千淮的聲音平和而冷靜,似乎蘊著一種莫名的力量,很容易便化去了莫峰心底的焦灼。

“對於醫者來說,只要還有一線希望,我們就不會放棄。作為子女,想法應該也是一樣的,盡人事,聽天命而已。”

莫峰重重地點頭:“景郎中,請您盡力而為,無論結果如何,我們都只有感激您的份兒。”

說話的功夫藥已經煎好了,文溥親自端著送了過來。

莫峰將父親扶了起來,剛準備喂藥,卻見他不知何時已經睜開了眼睛,眼角還掛著一滴濁淚。

“阿翁,你醒了?”莫峰驚喜地道。

“峰兒。”莫老爺子看了一眼他手中的藥,費勁地搖了搖頭,有氣無力地道:“我一直都能聽見外面的動靜,只是睜不開眼睛。現在總算感覺能說話了,就別浪費那藥了。你將峻兒叫進來,我有話要跟你們交代。”

“阿翁?”莫峰忽然就聽懂了父親的意思。他這是迴光返照,想要交代遺言了!

莫峰悲從心來,張開了口想要說話,喉頭卻哽咽得厲害,一個字都吐不出口,只是紅著眼睛跳了起來,直接衝出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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