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白玉棠

雪丘高聳,慕容淨顏不得不頭戴絨帽,身披長氅,以此來抵禦漫天的風雪。

元州地處大衍東南,毗鄰中州,面積卻只有中州的十分之一,地勢狹長四季如春,沒想到還有這般寒冷的地方。

且這雪谷彷彿是突兀出現的,連同周邊的群山都覆上了一層寒霜。

朱寰安依然是單薄的紅衣,他祖血烈火,不畏嚴寒,此刻上前一步看向下方蜿蜒的冰河道:

“這條冰河名為滄溟.”

“雖無奔騰巨浪,卻環繞諸國,乃是凡塵界最長的一條河流,傳聞是仙王隕落後的靜脈所化.”

慕容淨顏嘶了口冷氣,下方的水流緩到看不出在流動,河谷兩旁的樹更因常年極寒,早已化為了琉璃般的水晶狀。

“也就是說.”

“是這條河將此處變成了極寒之地?”

朱寰安點了點頭,又往前踏了一步,看向了腳下百尺的冰河。

“師兄,你說的試煉之地,不會就是這條河吧?”慕容淨顏突然意識到什麼,問道。

朱寰安微微頷首,卻是突然開口道:

“你做過夢麼?”

“夢?”

慕容淨顏跟了上來,恰逢山風拂過,冷風如刀子一般讓臉頰生疼。

很難想象這河裡該有多冷。

“嗯,夢.”

“那種很深沉的,彷彿醒不過來的夢,逼真,夢幻,分不清虛虛實實.”

朱寰安的聲音幽幽,更讓慕容淨顏摸不著頭腦。

“可是,這試煉和夢有什麼關係?”

朱寰安轉身,眸子裡閃動著光芒:“你可聽說過.”

“幻化界?”

幻化界.

慕容淨顏猛然想起寧尚書曾提過這個詞,但也只是三言兩語,雲裡霧裡的。

見慕容淨顏搖頭,朱寰安便解釋起來:

“傳說,初代古神隕落前,肉身隕滅歸於大道,反哺蒼生,但是神識卻分散在凡塵界各處,化為了秘境.”

“這些秘境,便被叫做幻化界.”

朱寰安抬頭看天,目視蒼冥,娓娓道來:

“幻化界中一切都超脫凡塵俗物,由人心緣所化,也潛藏有許多機緣,而此處便有一處幻化界的入口.”

“乃是我當年機緣巧合所發現.”

指了指下方的滄溟河,朱寰安看向慕容淨顏:

“若要入幻化界,就需要我們跳下去.”

慕容淨顏傻眼,看了眼下方的冰河,這個高度跳下去莫說那河水凍徹心扉,若是姿勢不對脖子都要摔斷。

說話間朱寰安聳肩褪去身上紅衣,隨意擺動了一下自己的肩胛,那背後的黑龍彷彿都要活了過來。

眼見朱寰安躍躍欲試,慕容淨顏低頭看向自己修長的十指,頓時進退兩難。

靠,那我脫是不脫。

朱寰安來到峭壁邊,轉身提醒道:

“幻化界中恍然如夢,難以分清真假,也可以說入眼盡是虛妄,只有看透了本質,才能得到機緣,否則將會永遠沉淪.”

說罷,他將黑刀扣住,縱身一躍入淵。

“不過.”

“唯有一樣東西是真實的.”

“那就是,命.”

見朱寰安落入冰冷河谷,慕容淨顏也不敢怠慢,趕緊將手中的碗塞入懷中,一咬牙便跟了上去。

很多時候,人需要猶豫和思量再做決定。

而有的時候.

只要夠膽!

隨著噗通落水之聲,慕容淨顏耳中只剩模糊的氣泡聲在乍響回綿。

或許是身上的衣衫未退,也還未直面到河水剎那的冰寒,艱難的睜開眼眸,看向了四周。

“這是.”

身為天封修士,目力超群,慕容淨顏卻只能看到一片陰暗的蔚藍,頭頂上方流光溢彩,竟分不清是天空還是河底。

就在慕容淨顏感到呼吸愈發困難,下意識掙扎求存的時候,一隻手卻扣住了他的肩頭,帶著慕容淨顏朝著那氤氳的光暈處游去。

光線愈發明亮,但慕容淨顏只感到一陣睏意襲來.

耳邊的氣泡聲也漸漸遠去,化為輕吟。

如同在那片混沌海中.

“揮劍.”

“我,我下不去手啊…”

“就像我教你的那樣,砍下去就是了!”

“不,不行師父!!”

殘雪庭陰,簾紗輕擺,少女手中的劍被人奪去,劍影盞動間寒光乍現,照亮了庭廊的樹影風聲。

她的面容絕美,好似皎潔明月映入凡間,此刻快步上前,捧起院子中央被砍斷的半顆青竹,淚眼婆娑道:

“師父,你怎麼下得去手啊!”

奪劍的男子一襲黑袍,斑駁微白的長髮隨意披散,鬢若刀裁,眼眸深邃,將劍遞給一旁恭候的麾從,接著彎腰拾起地上的竹葉。

他的表情很無奈,又帶著幾分笑意:

“阿棠.”

“不過是棵竹子,它又不會因為被折斷而流淚.”

“你倒是哭起來了.”

聽到這話少女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於是將雙手插入雪中又揚起,突然的襲擊讓師父本就早白的頭髮更添雪色。

“這顆不一樣,這是咱們當年一同栽種的拜師竹!”

“師父你不在意,我可在意!”

被稱為師父的男子握拳輕咳,用餘光示意屬下逼退,待庭院無人盡後他冷若冰霜的臉頓時一變,閃身躲避少女的雪球,邊跑邊急著解釋道:

“竹子生性頑強,斷而不折,自是沒事的!”

“師父是讓你記住,方才揮劍時的那種感覺.”

“停停停!”

“別砸了,為師送你個好東西!”

阿棠扔雪正起勁,聽到這話手裡動作一頓,眼睛裡充滿了懷疑。

“什麼禮物?”

被阿棠舉著雪球追殺的男子正是她的師父,瞧著師父一邊‘逃’一邊回頭張望,這副沒正形的模樣頓時讓阿棠忍俊不禁。

若是讓衛道司其他人看見師父這副模樣,指定要驚掉下巴。

衛道司。

是大燕最隱秘的地方。

該司擬為皇室剷除奸佞,誅殺叛賊,維持朝廷的運轉;行事冰冷,目中無人是他們的風格,傳說被抓入衛道司的人幾乎都杳無音信。

司內高手如雲,新任的指揮使卻是無名無姓,只知是皇上身邊的紅人。

這位他人口中神秘無比的男子…

就是現在被追的滿地跑的師父了。

即便這般,師父也從未拿師徒禮數講過道理,因為少女的來歷更是尊貴。

當朝皇帝膝下數子,老來方得一女,公主臨世前就有相師斷言,她將以蔽月無暇,傾盡天下的容顏而聞名於世。

加上誕生那晚皇宮海棠齊綻,苦日無香的海棠竟也漾起了香風,於是皇上賜名公主玉棠,寓意京華永護,扶搖無憂。

這位玉棠公主,便是場中的少女。

待白玉棠走上前去,師父故作神秘的從袖中掏出一個玩意,開啟手掌,竟是一顆小巧的蛋。

“師父,這是什麼?”

“是白燕的蛋.”

“白燕!!是衛道司用來傳信的白燕麼?”

“正是,上次你不是說想要白燕麼,此鳥睜眼認主,拿著吧.”

白玉棠自小喜歡鳥獸,對這衛道司的白燕更是十分喜歡,這種白燕不會遷徙,不僅認主,而且還能傳信,十分聰明。

奈何此燕一年也下不了兩顆蛋,不知師父是等了多久才拿到。

將鳥蛋小心翼翼的放入懷中,看著夜空的彎月,白玉棠悄悄貼到師父身邊小聲問道:

“師父,咱們去城南看花燈會吧??”

一陣嬉鬧後,她也不再生氣了,因為師父從不會做讓她不開心的事,今夜讓砍那竹子,也是想要磨礪心性,告訴自己帝王心術便是摯愛凋零,亦波瀾不驚。

雪後的京城覆著寒霜,有零星的雪花落在髮絲肩頭,師父撥出一口寒氣,將身後的披風取下披上她單薄的肩頭。

沒有接話,而是翻身躍上一匹黑馬。

這是師父的專屬坐騎,名為青玄,乃天下第一名駒。

白玉棠面色一喜跟著跳了上去,九年來,她早已習慣和師父坐在同一匹馬上。

九年

咦,我為何會記得這麼清楚。

師父見狀欲言又止,還是忍不住說道:

“今兒就不去燈會了,夜已深,師父得送你回宮了.”

“不不不,就只去街上小玩一會,阿棠好不容易才能出宮一趟見師父.”

“若被禮部那些個老頭看到後,又該找師父麻煩了.”

“師父別怕!我去跟父皇說,誰敢找麻煩.”

“…還是回去吧,如今可不比你兒時,師父還不想早早斷了仕途.”

聽到這話白玉棠頓時雙手抱胸,偏過頭,不滿道:“阿棠不過是想和師父出宮遊玩,他們憑何敢在背後指指點點.”

“兒時可以,長大了就不可以,那我不要當公主了,誰愛當誰當.”

師父砸了砸嘴,最後只好笑道:

“師父不是要趕你走,其實是你太子哥哥今夜要見你,咱們得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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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別誤會,沒有變啊沒有變,畢竟白玉棠也是咳咳

幻化界,一切都是虛妄,除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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