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六幫兇

四十八推諉(上)

季後賽名額鎖定第一天,奪冠熱門的幾家俱樂部幾乎輪番躥升到熱搜榜上溜達了一圈。

這點兒營銷炒作的熱鬧不算稀罕,明星選手們年輕不懂事那會兒的倒黴往事歷來是賽事主辦方喜聞樂見的宣發熱點——先是在校期間因為打遊戲被要求每天一份檢討寫到差點兒放棄職業生涯的某位四強上單,後又有悄麼聲的網戀遭騙,被領隊提溜去派出所痛苦報案的某位打野少年,再就是邵桀帶資簽約一夜之間躋身成功人士行列,被一眾前任搭檔現任隊友在直播間裡訛了不知道多少頓大餐,排隊叫號怕是都要排到明年。

然而這一眾的雞零狗碎底下,卻壓著兩顆幾番撤壓卻沒幾個人敢深入探討的重磅炸彈。

其一是賽事公會方被曝有人攢局假賽。這本來沒頭沒尾的匿名舉報,走個稽核流程就能公之於眾真相大白的爛攤子竟然遲遲不見公開發帖澄清,就這麼堂而皇之地在熱搜榜單的中下段,忽忽悠悠地掛了一整天才掉下去。

其二事由,八成是跟那位被徐沐揚厲喝辭退的分析師曹利安有關。以drg為主,晉級季後賽的多家電競俱樂部選手資料和訓練資訊深更半夜的被公開發布在各大交流平臺上面,歷經三次清刪才徹底息偃,賽事方相關負責人一個頭都快炸成兩個大,一大清早地趕著早班機從申寧落地盛安,揪著徐沐揚開會調查,一忙就是大半天。

這事兒說大不大說小不小。drg的訓練體系在分析師曹利安離職之後就開始有所變動的狀況幾乎都體現在了正式的比賽場上面,曝光內容對於各個戰隊的專業分析師而言連“保密”倆字兒都不沾邊,但這麼一塊爛石頭丟出來,又唯恐會引發“破窗效應”的泛濫,後續的處理尤為關鍵,相關的選手負責人沒一個敢隨意怠慢。

溫夕和程梓這兩個初登主賽場舞臺沒到半年時間的小不點兒簡直快把“心慌”倆字寫了滿臉,訓練資料和英雄池被抖了個底兒掉,一場訓練賽下來預判不準操作變形,溫夕整個人都快癱在電競椅上,被霍柯拎起來口乾舌燥地開了大半天的小灶,然後隨手丟到了邵桀跟前:“把你以前打ad的經驗傳授一下,陪他雙排練練。”

邵桀正掛著季後賽第一個比賽日的直播後臺,扭頭先看見溫夕那一雙顯然是擠了幾顆金豆子擠得紅腫的眯縫眼。他有點兒想笑,抿著嘴聽見小孩兒吭嘰出聲才勉強忍住,撈著胳膊拽過溫夕的椅子並排落座,然後抬手扭過那顆稀裡糊塗的腦袋,虛虛點了點直播上正在做介紹的選手資料面板視窗。

“一個賽季都過去了,版本沒變,新選手老選手一樣都是明牌打比賽,你要是心裡沒譜,正好hrg現在ad位的哥們兒跟你英雄池和打法差不多,有什麼想問的我就給你說說。”

歸根究底,溫夕心慌不算是什麼差距太過顯著的實力問題,插科打諢閒聊幾句也就鬆了那口沒來由沒去處的憋悶氣,李澤川撇下鋪了一地紅毯的排位也拖著椅子湊到邵桀跟前去,掂量著賽前解說的預測,閒極無聊一時興起地嚷嚷著要坐莊打賭,押上夜宵的奶茶,看看季後淘汰賽第一場是誰能贏。

邵桀拎著那點兒跟前東家千絲萬縷的聯絡略一挑眉,難得主動地押了五十塊錢給hrg。李澤川和溫夕面面相覷地怔了幾秒,雙雙覺出他這點兒胸有成竹裡八成是掖藏了什麼不為人知的貓膩,一左一右地抱著他的胳膊撓著胳肢窩“刑訊逼供”了半晌,倚在一旁桌沿上看比賽的姜赫宇忽然字正腔圓地問了一句:“是不是跟那個假賽爆料有關係?”

“首發陣容不就是這兩邊一直以來的陣容嗎?我聽說hrg跟對面幾場訓練賽都輸的挺慘啊,打野基本吊打……”李澤川嘴快地說到半路,整張臉皺巴巴地一攢,“難不成還打算故意輸啊?那也太明顯了吧?”

程梓扒了個酸倒牙的橙子,掰了一半兒實在吃不下去,囫圇就塞在溫夕不明所以的嘴裡:“假賽的訊息……是跟那個蔣唯禮指使打人惹事兒的劉水有關吧?”

“警方調查錢款往來,肯定是先從近期查起。葉雨飛今天不是主持嗎?聽她說……賽前警察就已經找到比賽現場,能拖到上場打一局估計是極限了,第二局臨時換替補打野的話,什麼結果……估計大差不差。”

邵桀掙開李澤川和溫夕一左一右滿眼呆滯的緊錮,撈起突然在桌面上震動個沒完沒了的手機,覷著來電號碼略微挑了下眉毛,挪開椅子往樓梯間裡一縮:“趙昭姐?李復北在比賽現場那邊有問題?”

“警察都到位了,他那邊能有什麼事兒,有問題的是我這兒。”趙昭糟心地嘆了口氣,像是貓著躲著壓低著嗓音,“你這個把小時要是沒什麼工作訓練,最好是來工作室一趟。”

邵桀端著手機眨了眨眼:“怎麼了?”

“袁蘭茵來了。這傢伙要是扯皮我一時半會兒分不開身……本來韓律最近一直呆在公司,也無所謂牽扯精力,但現在吧,情況有點兒複雜——”趙昭一言難盡地“嘖”了一聲:“楊糖果來了,還是跟一個老總一起來的。說是商務拜訪,結果在會議室裡聊著聊著就吵起來了,滿屋子沒一個人敢上去勸,感覺快拆家了……你要不要過來看看?”

甫一提起楊糖果這茬兒,邵桀就大概猜得出,韓律這一遭鬧騰起來十有八九是公司那邊不方便摻和的私事,他結束通話電話先給江陌發了條“袁蘭茵露面有時間回個電話”的訊息,轉身掀開樓梯間的液壓門板,正跟攙扶著徐沐揚一瘸一拐地回辦公室休息的霍柯撞在一塊,慌里慌張地扶了一把,然後有點兒尷尬地撓了撓腦袋:“領導,請個假。”

“不行。”徐沐揚頭都沒回,扶著牆和霍柯繼續一瘸一拐,“上次放你單獨出去差點兒讓人揍零碎,後天就比賽,你跑出去幹嘛?又去找蔣唯禮?”

“這次我保證跟蔣唯禮一毛錢關係都沒有。”邵桀瞪著那一雙真摯得天可憐見的眼睛擋在徐沐揚身前,求情似的拽了拽霍柯的胳膊,“就兩個小時,我得去一趟公司那邊。”

徐沐揚微微眯了下眼:“抖底之後你是真不揹人了你……不去還能死人?”

邵桀重重地點了下腦袋:“非死即傷,人命關天——領導,行個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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