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人意料的是,韓越竟沒有動怒。只神色冷淡的看了她一眼,便轉身離開。

“等等!”韓越詭異的反應,令慕念春心驚肉跳,想也不想的叫住了他:“你要去哪兒?”

韓越沒有轉身,唇角卻微微揚了起來:“放心,我現在沒打算要了那個丫鬟的小命。”

前世見慣了她溫柔似水善解人意的可人模樣,此時這個伶牙俐齒反應敏銳令人恨的咬牙切齒的她,倒是讓他覺得有些新奇。

慕念春聞言暗暗鬆口氣。

韓越雖然冷血嗜殺,卻從來不屑於說謊。石竹暫時還是安全的。

想到石竹,自然又想到了高燒不退的善能。慕念春忍不住又多嘴一句:“你娘......善能她還發著高燒,你若是不想請大夫來,就讓人去藥鋪裡抓副退燒的藥吧!不然,只怕她撐不過去。”

韓越轉過身來,一臉的嘲諷:“真看不出你竟還是一副菩薩心腸。自身難保了,還惦記著別人的病情。就算她熬不過去了,又和你有什麼相干。”

慕念春被噎了一下。

韓越又問道:“我還沒來得及問你。你和她為什麼這麼熟悉?”

這也沒什麼可隱瞞的。慕念春應道:“去年我隨祖母去慈雲庵小住,正好結識了善能師太。之後我在慈雲庵裡住了一個月,一直隨她學做素齋。雖無師徒之名,可在我心裡,早已將她當成了我的師傅。我關心她的身體,也是理所應該的。”

韓越眸光一閃,神色莫測:“你和她倒是很有緣分。”

慕念春默然。

命運真是愛捉弄人。誰能想到,偶爾中結識的善能竟會是韓越的生母......

“她的事你不用多管。我心中自有主張。”韓越冷冷的扔下一句話,轉身離開。

這一次,慕念春沒有吭聲。

很快,石竹便回來了。她眼睛紅紅的,顯然是哭過了。在看到慕念春臉頰邊的血痕時,石竹的眼淚頓時就湧了出來:“小姐,你的臉......”

慕念春打起精神笑了一笑:“沒什麼,剛才韓將軍有些不高興,拔刀劈了桌子,有木屑飛濺到我臉上,劃了這麼小小一道血痕。我剛才照過鏡子了,沒什麼大礙,最多幾日就會好了。不會留下印跡的。”頓了頓又開起了玩笑:“放心好了,就算有一點點印跡,齊王也不會嫌棄我的。”

石竹被逗的破涕為笑,擦了眼淚,又挽起衣袖,開始收拾起地上的木屑。

換做別的閨閣千金,遇到這樣的事早就哭哭啼啼六神無主了。小姐卻堅強又樂觀,她也要學小姐的樣子,勇敢堅強的面對眼前的一切。

在石竹低頭的剎那,慕念春的眼中閃過一絲濃濃的焦慮。

韓越曾說過的那番話,她不願告訴石竹,免得這個傻丫頭又自責懊惱。可她的心裡卻是沉甸甸的。

齊王一定在想盡法子找她。她一定要撐下去,等齊王來救她。

......

“兒臣給父皇請安。”

福寧殿裡自然少不了伺候皇上的人。皇后和容妃都在,太子妃和周琰夫婦也在。太子卻去了勤政殿理事。

齊王進來的時候,眾人的目光齊刷刷的看了過去。昨日齊王說都沒說一聲就衝出了福寧殿,眾人心裡都暗暗覺得詫異。而且,聽聞齊王府裡所有的侍衛都被派了出去。也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皇上坐在龍塌上,神色黯淡神色懨懨,見了齊王也沒什麼笑意:“免禮平身。”

皇后在一旁張口問道:“齊王,你昨日匆匆跑出福寧殿,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多謝母后關心。”齊王彷彿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一般,隨口笑道:“不過是件小事,兒臣已經處理妥當了。”

皇后眸光微閃,並未追問。心中是否相信這番說辭,就不得而知了。

容妃微微蹙起了眉頭。沒人比她更清楚齊王的性子。能讓他不顧一切跑出福寧殿的,絕不可能是什麼小事。不過,他既是輕描淡寫不肯明說,顯然那件事很要緊,不宜讓眾人知曉。

想及此,容妃很配合的轉移開了話題:“趙王府已經被封了府,趙王世子也被關進了宗人府。不過,這件事不甚光彩,不宜宣揚。”

何止是“不甚光彩”,根本就是天大的醜聞!一旦傳開,皇家顏面就會蕩然無存。

可這樣的大事,又哪裡能瞞得過滿朝文武?等趙王再一進京,大概街頭巷尾都會傳遍此事了......

這一點,皇后也是心知肚明。口中卻說道:“容妃說的是。本宮已經下了封口令,福寧殿裡所有的人都不得提起昨日發生的事。若有違者,一律嚴懲!”

“皇后娘娘英明。”容妃附和的十分順溜。

齊王滿腹心事,面上卻半點不露,關切的看向皇上:“父皇,你今日感覺如何?”

皇上又氣又傷心,一夜都沒睡,面色自然好看不到哪兒去。聞言露出一絲苦澀的笑意:“朕這把老骨頭還是早些歸天的好,也免得一個個還要費盡心思毒害朕。”

這話說的實在太誅心了。

在龍塌邊的眾人不約而同的跪下。

“皇上可千萬別這麼說。”皇后哽咽著說道:“皇上是這大秦朝的天,為了黎民百姓,為了大秦江山,也要保重龍體。”

容妃的眼圈也紅了:“皇后娘娘說的是。皇上萬萬不能因此傷心過度,免得傷了龍體!”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勸說著。

皇上的目光一一掠過眾人的臉孔,最後落到了齊王的臉上,半晌才說道:“你們都退下,朕有些話要單獨和齊王說。”

皇后心中不快,面上卻恭敬的應了,起身領著眾人都退出了寢室外。

......

皇上看了齊王一眼:“小十四,坐到床邊,朕有話問你。”

齊王應了一聲,坐到了床榻邊。昨天發生了太多的事,皇上當時太過震驚,沒來得及追問。此時命眾人都退下只留下了他,顯然是開始發問了

果然,皇上也沒繞彎子,直截了當的問道:“趙王父子懷有異心的事,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齊王早有準備,張口答道:“兒臣早在一年前就有所察覺。只是苦無證據,不敢對父皇言明。這一年來,兒臣在趙王府安插了眼線,一直暗中留意趙王府的一舉一動。此次能及時察覺到周珣的陰謀,也著實有幾分運氣。幸好父皇安然無事。”

皇上定定的看著齊王,似是在分辨他說的話是真是假。齊王沒有閃躲,坦然回視。

半晌,皇上才緩緩說道:“前些日子,楊太醫意外摔傷一事,是不是你派人暗中動的手?”

齊王面不改色的應道:“是。楊太醫是周珣的人,在父皇身邊隱藏多年。兒臣唯恐他會在針灸的時候做手腳,所以暗中向太醫院的院正舉薦了江太醫。之後又想法子讓楊太醫‘意外’摔了一跤,讓他回楊家養傷。”

竟全數說了實話,半點都未隱瞞。

皇上看向齊王的目光變的微妙複雜:“這麼說來,你已經暗中救了朕一回。”

齊王一臉誠懇的應道:“只要父皇龍體安康,兒臣做什麼都心甘情願。”

皇上心裡湧起一陣暖意,面上卻半點不露,故意板起臉孔說道:“你早就知曉趙王父子的野心,為什麼不及早向朕稟報。讓朕一次又一次的陷於險地。萬一你救之不及,朕就會遭人暗算。這就是你的孝心?”

這麼一大頂帽子壓下來,齊王也坐不住了,立刻在床榻邊跪了下來:“請父皇息怒,聽兒臣一言。”

皇上的聲音聽不出喜怒:“你有什麼苦衷,說來讓朕聽聽。”

“趙王是兒臣的兄長,趙王世子是兒臣嫡親的侄兒。他們父子兩個野心勃勃意圖篡位,兒臣早有察覺。可他們行事十分隱蔽,兒臣根本沒有任何真憑實據。又如何敢在父皇面前明言?就算說了,只怕父皇也不會相信,反而會斥責兒臣一頓,更會打草驚蛇。不得已只能兵行險棋。讓父皇屢次置身險地,兒臣心中也是忐忑難安誠惶誠恐。幸好一切有驚無險,父皇安然無恙。不然,兒臣雖死不足惜。”

跪在床邊的少年不慌不忙侃侃而談,和往日那個輕浮肆意跳脫的齊王判若兩人。

皇上默然片刻,忽的長嘆了一聲:“你先起來吧!”他自恃英明神武目光如炬,卻不料自己的兒子都未曾看透。

最器重的長子野心勃勃,竟妄圖篡位。

最喜歡的長孫膽大包天,竟在他的藥中下毒。

就連最偏愛的幼子,也從不是他想象中的輕狂任性憊懶,精明深沉果決之處,絲毫不弱於趙王太子等人......

想及此,皇上心中一陣複雜。不知是該失落還是該欣慰。

齊王起身,忽的又說道:“父皇宣趙王進京,不知趙王會不會鋌而走險舉旗逆反。為了防備此事,還請父皇今日就下令,先將趙王的同黨全部軟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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