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去茫茫雪途,路過黃氏祠堂時,燈火很是亮堂,似乎有不少人在進出忙碌著。

王恆匆匆一瞥,無心去關注。

將將踏進東樓,一日不見蹤影的嚴伯就立在門口,見到王恆就如同見到了主心骨一樣,顫巍巍行禮,王恆心裡有事,搶先開口問道:“老嚴,今天怎麼回事,劉媽阿林他們上哪兒去了?”

嚴伯有些不安,茫然道:“小人也不知道,昨日裡姑爺差我辦事,一大早我就出莊子了,才剛回來,二老爺說尋了姑爺一日尋不到人,七公子,姑爺可曾跟你說過他的去向?”

王恆心想昨兒半夜祠堂回來後,黃永寧身上還帶著傷,會去哪裡?

便朝老嚴搖搖頭,道:“今日我還沒碰見過永寧兄呢。”

嚴伯跺腳道:“哎呦,天早黑了,又下著麼大的雪,我問了一圈,姑爺也沒叫莊上人跟著伺候,這可怎麼好,我得去稟告二老爺定奪。”

王恆回味嚴伯的話,忽然有些生氣,一團無名火升起,冷著臉道:“老嚴,你去內院稟告過大小姐嗎?東樓的女主人雖然不管事,她若是知道是姑爺找不到,也許會管,東樓自己個的事情,你就這麼著急著去稟告二老爺,你今日出莊了一天,只怕不是替永寧兄辦事,是給黃二老爺跑腿吧。”

嚴伯惴惴不安,道:“天地良心,七公子這話說得,小人是東樓的人,吃的是東樓的飯。”

王恆辭氣冷冽道:“那你說說,今天去辦甚麼事兒了?”

嚴伯看了看左右,將王恆拉到花廳,掩上門,道:“七公子,我今日去了東村,銀鳳姑娘家裡。”

王恆想起中午內院的婆子說銀鳳姑娘家去了,不免有些疑惑,有甚麼要緊事要讓管家追著去使女的家裡。

嚴伯看出了王恆的疑心,低聲道:“姑爺看上銀鳳了,想讓她做屋裡人,姑爺嫌管家娘子羅嫂子不給他出力,特意叫小人去東村銀鳳家中跑一趟。”

王恆吃驚不小,思潮起伏,半晌才道:“那,銀鳳答應了嗎?”

嚴伯道:“本來羅嫂子告訴姑爺,銀鳳她不願意,今天小人特地去東村,把話一說開,銀鳳姑娘的爹孃就肯了。”

王恆試探道:“你可是許諾了甚麼條件了?”

“實在並沒有格外的條件,姑爺年紀輕輕的,相貌也出色,銀鳳爹孃也是知道的,他們只要求擇個黃道吉日下聘,擺酒,名堂正道地將姑娘抬去做妾。”嚴伯老老實實道:“小人得了他們應允,滿心歡喜回到莊子上,二老爺派人來說,怎麼也找不到姑爺,可把小人急壞了,叫了幾個小子滿莊子去找,不知去了哪裡。”

王恆與老嚴商量下來,黃家大姐與黃二老爺這兩頭各自去報訊。

黃家大姐那裡派了個貼身的丫鬟來說,平日裡姑爺也有外出幾日不交代的,興許明兒一早就回來了。

黃二老爺卻派了個管事的何叔來,說馬上調集莊子裡的人手連夜找去,要是晚了一步,黃永寧手裡的東西若是已經被他轉移了,要唯老嚴是問。

莊子上兩處門戶的守衛者,全都信誓旦旦說黃永寧絕沒有打他們的大門出去過,莊中又實在找不著。

下午搖光小姐顯靈的事情,大約已經傳播開了,莊丁們帶著一些畏懼,不時竊竊私語。

見總沒有結果,王恒大著膽子提議:“三英橋,咱們點著燈籠火把多帶些人手去看看。”

老嚴與何叔面面相覷,他們此時也聽說了搖光小姐顯靈的事,只得點了二十個青壯,老嚴年老體衰,就候在莊子裡等訊息,何叔陪同王恆雪夜奔去三英橋。

出萬戶莊南門,越過長長一大片茶場,拾階上嶺,平時到達三英橋需要大半個時辰,這個雪夜,則花費了平日裡兩倍多的時間,才將將望見前路橫出一條石橋。

燈籠火把的光亮,映襯著雪光,分外的明亮。

靜謐的夜,大雪覆蓋的古橋,橋頭老松下堆著一個雪人。

這個雪人頭戴發冠,盤膝而坐,左手食指與右手中指握成一個手訣,

王恆心跳加劇,渾身無力,頹然癱倒在雪地裡。

又遲了一步,無力感從胸腔中湧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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