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瑩嗯了一聲站起來，“方真真你等我一下！”
隨即在洗手池邊簡單地衝洗了一下雙手，又在圍裙上擦了兩把，解下圍裙掛在廚房門邊牆上的掛鉤上，這才幾步走出來。
一個臉蛋精緻的單馬尾少女正在餐館門口站著，笑吟吟地等著她。
黃瑩向小姨的方向看了一眼，羅曼薇的臉上稍微有了一些生氣，“小姨，我想和同學出去一下。”
羅曼薇點點頭，這個侄女在秦曉被奪走的兩個月時間裡一直陷入深深的自責，連精神狀態似乎都有些不穩定了起來。
她雖然心傷於失去兒子的痛苦，但也不能讓這個視如親出的女兒為此受到負面影響。
特別是她的親生父母又出了那樣的事。
但是懂事的黃瑩沒有在假期出去找同學玩，而是每天都堅持到餐館裡來幫忙。
招呼客人、端菜、幫廚、收錢、算賬……能做的活不少。
因為長期精神恍惚的羅曼薇，已經很難勝任讓這家已經成為秦家唯一經濟來源的餐館的經營。
這段時間家裡的負壓也讓黃瑩的精神有點不堪重負。
雖然她還能勉力壓制著兩種截然不同的情緒保持平衡，但無疑維持這種平衡的紐帶是非常脆弱的，很難說會不會因為某個突發原因斷裂。
安城聚居點大約是在六十多年前建立的，幾十年來聚居點雖然接收了不少流落在附近的居民，並且也孕育了三代左右的新生代，但面積沒有絲毫的擴張。
聚居點中心是一個E級次元空間門，被六米左右高的水泥圍牆包圍起來，駐紮有七百人左右的駐防部隊在其中，以少量鐳射武器和十餘支GRA小隊為第二道防線，主要是為了防止次元空間中的異獸衝破第一道防線離開空間門。
整個安城聚居點呈現不規則的橢圓形——也正是這個E級空間門能量波動影響的範圍，距離最外沿500米之外，是另外幾個不同能級的空間門影響範圍的邊緣。
相當於它是被五個其他空間門所包圍，三個D級、兩個E級。
因為異獸和空間門之間特殊的共鳴關係，這個距離是相對安全的，安城空間門與其他空間門交錯的地點，都有部隊駐守，熱武器對離開空間門能量波動覆蓋範圍之外的異獸，殺傷力還是非常可觀的。
像這種城區之內只有一個E級空間門、附近也只有不多的低能級空間門的小型聚居點，整個東亞區有十多個。
圍繞著這片區域，人們建立了政府部門和區屬工廠，並以此為核心，逐步攤開了城區的建設。
區屬工廠再往外的範圍，就是聚居點的商業區，從商業區又衍射出去無數條街道，放射狀的各個居民點最終構成了整個安城。
方真真拉著黃瑩的手，低聲說道：“今天我媽給了我五塊錢，所以我就出來找你去逛街，我很饞那家店子的小蛋糕，但又不敢一個人去。”
黃瑩不知道她說的是哪家店，但這個年代的小蛋糕很貴，幾乎都屬於奢侈食品的行列了，黃瑩從來沒吃過。
倒並不完全是羅曼薇家買不起，而是這種接近“零食”的東西，若非小孩自己鬧著要，大人一般是不會主動買給孩子吃的。
方真真的家境比起黃瑩來說也好不了多少，但她父母恩愛、家庭和諧，所以對她的重視程度和黃瑩在自己家的時候相比，是天差地別。
向羅曼薇報備了自己的去向後，兩個女孩高高興興地朝著商業區的方向走去。
所謂“商業區”，其實就是幾條交錯的街道，與黃瑩所住的居民區的唯一差別在於，鋪設街道的水泥路破損程度要少得多。
街道的兩側都是一層或兩層的房屋，面朝街道的方向開著一扇對開的門，門邊則是齊腰高度的“櫥窗”，敞開著並沒有隔離的東西，用來展示店子的商品。
黃瑩和方真真一路走來，商店裡的商品數量並不多，絕大多數商店都是區屬工廠的直營店，銷售的也是工廠裡生產的東西，但其實這些區營性質的商店大多數業務都來自於聚居點裡不同單位的採購，零售只是應政府的要求面對居民有限度的開放。
“不準無故打罵顧客”、“殺死顧客是嚴重犯罪”是這類商店裡隨處可見的口號。
還有一小部分商店的性質屬於“承包”，大多是服務性質的商店，或者售賣日常生活用品，如衣服、日雜、生活用具等，還有就是零零總總的食品店。
方真真所饞的那家小蛋糕店名叫“菱花糕點”，距離很遠就能聞到店子裡傳來的香味，麵粉的烤香味和奶油的甜香味交織在一起，讓人格外心曠神怡。
五毛錢一個小蛋糕，對於平均月收入只有不到兩百元的聚居點居民來說，確實不能算便宜的日常食品，但也正因為如此，大多數人家在辦酒席的時候，往往多少會採購一些小蛋糕，用來招待客人中的孩子們。
方真真手裡緊緊地攥著那張五元的鈔票，眼睛只在擺放小蛋糕的櫃檯前滴溜溜打轉，默默地盤算自己這次應該要買多少個。
還有一個更困難的問題：是不是要和黃瑩平均分配自己買到的小蛋糕……她雖然是自己的好朋友，但錢只夠買十個的，一人五個不是不可以，但似乎又有點捨不得。
黃瑩的口袋裡也有小姨給的兩塊錢，但她不好意思拿出來，更不好意思站在方真真身邊一起躊躇，所以她就朝旁邊的商店側了側身子，假裝自己在看那裡面的商品，實際眼角的餘光也在那些排列得整整齊齊的小蛋糕上面打轉。
隔壁是一家出售香菸、酒類和一些糖果的店子，門口還有一個木牌子上面寫著“公用電話”幾個字。
黃瑩想了想，決定自己既然買不了和方真真一樣多的小蛋糕，那就去把錢換成水果糖，那東西一毛一顆，兩人每人可以吃到十顆。
她拍了拍方真真的肩膀，手向旁邊的商店指了指，低聲說道：“我去買水果糖，我們分著吃。”
方真真本能地點頭，這時她已經下定決心，要和自己的好朋友分享所有的小蛋糕。
黃瑩走進隔壁的商店，仔細地挑了五種不同的水果味，這樣每種口味她們每個人可以吃到兩顆，不至於連什麼味道都沒有嚐出來就沒有了。
方真真則是非常耐心地選了十個小蛋糕，確保每個都沒有被烤焦的瑕疵。
瞧著老闆拿出一隻紙袋，小心地用夾子把自己選的小蛋糕放進去，再遞給自己，方真真心疼地把手裡都被汗水浸得有點溼潤的紙幣遞過去，接過紙袋，狠狠心轉身去找黃瑩。
卻見黃瑩猛地從隔壁商店裡衝出來，嘴裡還大聲喊著：“方真真，幫我打電話報警！”
兩個姑娘撞在一起，方真真手裡提著的紙袋掉在地上，小蛋糕從紙袋裡滾落出來，在商店外人行道上的水泥板上骨碌碌地散得到處都是。
十幾秒之前。
黃瑩的手指停留在一顆雪梨味的水果糖上，心臟沒來由地快速跳動起來。
不是水果糖對她造成了刺激，而是她分明感受到了自己腦海裡一種情緒在飛快地翻湧。
火紅色如煙霧般的感覺，在她腦海裡攪動。
沒有任何原因，她就是感覺到了某種奇怪的熟悉感，曾經和自己有過某種強烈衝突的感覺！
她愣了愣神，驟然明白過來，這種感覺，是她曾經抓住一個人的手臂，甚至在那個人手臂上留下自己牙印的那個感覺！
是那個當著自己面搶走表弟的人！
她猛地轉過身來，眼睛朝商店外面看去。
商店外面的人行道，正有三個男人在走路，兩人在前，一人跟在後面。
三個人還在低聲地說話，聽不清在說什麼。
但最後面那個人的側影，卻完美地和黃瑩的記憶重合起來！
黃瑩的眼睛微微眯起，她看見了那個人露在外面的右手小臂，上面有一排模糊的傷疤！
沒錯了，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