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聲,六合劍急遽縮小,重新變回紅豔劍鐲,纏繞在任真右腕間。

齊先生黑袍裹身,一雙目光從斗篷下透出來,盯著任真左手的橫刀,閃爍不定。

“剛才那把飛劍,應該是你的。你手裡又攥著刀,刀劍雙修,看來本事不小啊……”

他忽然想起,先前渾水摸魚的那人,也是名用刀的高手,不禁對任真起疑心。

任真左手持刀,平靜地道:“兄臺謬讚。”

言多必失,他沒心情跟姓齊的廢話。

僵持片刻,齊先生開口,“你的修為比我低,剛才又大戰一場,體力消耗過大,更不是我的對手。咱們沒必要拼命,把水晶交出來,我讓你離開。”

任真也不故作從容,撩起衣角,擦著額頭的汗水,答道:“你如果真有信心,就不會跟我交涉,早就直接出手了。而你我都清楚,同境之間的交鋒,信心恰恰是制勝的關鍵。”

他話音平淡,這份自然神態,無形中透出強大的信心。他並不忌憚對方,當初連準八境的長樂真人都能擊殺,這個姓齊的又算得了什麼。

齊先生眉頭一皺,見心思被說破,身畔殺意漸起,“這麼說,你是不肯把水晶給我,想一個人吃獨食?”

見地上倒著不少屍體,他以為任真是為了搶奪水晶,不惜以一敵眾,並不知道這些人早就死了。

任真眨了眨眼,說道:“是又如何?”

他的對手是四大部落,龍喉、霜狼、空骨和有魚。燼已死,空骨部的威脅便消除,只要再殺死姓齊的,有魚部也難成氣候,接下來的局勢就會明朗。

齊先生亮出毛筆,灌注著真力,目光冷冽,“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就別怪我心狠了!”

說罷,他腳步前踏,大筆一甩,筆鋒劃過空間,激射出斑駁墨珠,似有千百滴。它們若是濺落到白紙上,或許會成為一副淋漓的潑墨山水,但濺到人身上,將會千瘡百孔,毫無意境。

墨雨穿空而來,密密麻麻,沒有規矩和章法可言,以單純的招式,自然無法跟它硬撼。

但任真並不畏懼,這次荒川之行,他感悟最多的就是化繁為簡,以最純粹的意念,去破解那些變幻多端的複雜局面。

越簡單,越強大,這是真正強大的境界。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很難,但他一直在嘗試。

面對雜亂四濺的墨珠,他微微吸氣,摒棄心中的雜念,揮起手裡橫刀,專心致志地綻放真力,將心意和刀氣凝聚在一起。

“九山八海,為一世界,聚千界,則成小千世界。此界乘三,無我不斷!”

這是雪飲狂刀的終極神意——三千世界。

若是境界臻至巔峰,此刀一出,三千世界,無所不破,什麼亂七八糟的招式,恨不得都用一刀斬破,可謂狂霸至極。

那把刀一抬起來,任真身畔的整個氣場都變了。

疾風驟起,他被一股幽黑色的氣息纏繞著。跟以前施展的劍意不同,這是他新領悟的刀意,宛如蛟龍,盤旋到橫刀上。

嗡……

他猛然前斬,橫刀的鳴顫聲響起,清亮高亢。

只見漆黑刀氣瞬間炸裂而出,蛟龍出淵,迅速撲噬向前方,剛猛而無所畏懼,掀起狂亂的氣浪,一路碾壓,摧毀阻擋它去路的一切。

在摧枯拉朽的刀意麵前,那些墨滴何其渺小,根本無法與之抗衡,一觸碰到黑色刀氣,就像雨打芭蕉一般,迅速被彈射開,沒法滲透分毫。

一時間,墨滴飛濺,到處散落。

齊先生的一筆攻勢被破,任真的一刀之威仍未平息,繼續翻滾向前,直逼齊先生本尊。

齊先生神色凜然,面對咄咄逼人的刀鋒,接連倒退數步,讓出還手的空間後,遽然揮起衣袖,“班門弄斧!”

話音未落,便見一副卷軸從他袖裡飄出,舒展開來,徑直裹挾向那股刀氣,試圖將它湮沒其內,絲毫不怕被割裂。

勝負往往在一念之間,任真當然不會傻站在那裡,目睹敵人的手段奏效。在卷軸飛出的剎那,他毫不猶豫,提刀衝向齊先生。

他知道,丹青道跟儒家很相似,這些文人舞文弄墨,重在以意境殺人,一板一眼,斯文優雅,並不喜歡拳腳拼殺這樣粗暴的道法,更不擅長肉搏。

而這,恰恰是他的優勢。

只要他揚長避短,拉進兩人的距離,讓齊先生無法施展筆法,那麼,無論對方會多強的丹青筆法,都施展不出來,只能被迫招架他的襲擊,破綻百出。

齊先生明顯也意識到這點,眼見任真飛奔而來,急忙往後倒退,同時催動那副奇妙卷軸,攔住任真的去路,試圖將其包裹起來。

然而,他的想法太天真了。

疾風呼嘯,任真身軀扭動,在半空中鬼魅閃爍著,看不清身影,憑空穿越卷軸的封鎖,離齊先生越來越近。

齊先生大驚,瞳孔頓時收縮,“你才是渾水摸魚的那個人!”

他此時識出狂骨分身訣,似乎已經晚了,兩人的位置只有一箭之遙。

便在這時,正在散退的後方霧氣裡,快速衝出兩道身影,站到齊先生身側。

正是吳酬和典慶。

剛才濃霧撲朔迷離,丹青道三人暫時分開,現在聚到一起,可以聯手迎戰任真。

齊先生如釋重負,被嚇出一身冷汗。萬幸來的是兩位師弟,如果是任真的幫手,那他怕是萬劫不復了。

他抬手召回卷軸,盯著任真,冷笑道:“剛才我給過你機會,你卻自不量力,妄圖挑戰我。現在我們三人聚齊,就拿你的腦袋,償還剛才那筆賬吧!”

他領教過任真刀法的恐怖,又目睹狂骨訣的詭變,自嘆不如,情知一旦被任真纏上,他無力招架,空有一身修為,也無處發洩,只會被殺死。

吳酬心裡暗驚,“師兄明明佔據修為優勢,卻主動選擇以多欺少,這不符合他以前的作派啊!對面這人到底有多強,竟讓他如此忌憚!”

任真聞言,嗤然一笑。

“一打三?好啊,我早就聽說,丹青道都是一幫軟骨頭,欺軟怕硬,賣國求榮。別說三個人,就算是吳道梓親臨,我又有何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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