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真怎麼可能會對失魂引不感興趣,他決然離開,是因為清楚那片山林兇險異常,不能在那裡久留,但不代表,他已經放棄對失魂引的爭奪。

他有自己的判斷。

他相信,赤羽得不到自己的幫助,能保住小命就算不錯了,絕對無法拖住長樂真人。那株花最後的歸屬者,將會是長樂真人。

長樂真人得手後,無論是否碰見馳援的赤蛇部眾,憑他的準八境修為,應該都能殺出重圍,返回空骨部的地盤,因此,他肯定往西南方疾馳。

此時,任真和念奴就埋伏在通往空骨部的必經之路上,靜候長樂真人到來。

這裡才是他的戰場。

兩人藏在灌木叢裡,緊盯著前方山道,全神貫注。

念奴輕聲問道:“你真打算跟長樂真人硬拼?”

任真沒有搭腔。這不是廢話麼,要不然老子來這裡幹嘛。

念奴表情凝重,鼻尖滲出汗珠,說道:“你要想清楚,他可是準八境強者,實力比赤羽還強。剛才咱倆聯手,尚且無法勝過赤羽,你哪來的底氣,敢招惹長樂真人?”

任真現在處於準七境,她是準六境,兩人連七境都沒到,就敢挑戰準八境,僅從修為層面來看,他們毫無勝算,近乎主動送死。

聽到她的擔憂,任真輕哼一聲,“準八境又如何?說出來你可能不信,以前我和我媳婦聯手,能殺死貨真價實的八境大宗師,那時候我才剛進六境呢!”

念奴難以置信地盯著任真,“我沒有聽錯吧?你真敢吹牛!”

任真看向路口,淡漠說道:“我沒必要跟你吹牛。之所以告訴你這些,是希望你能明白,境界固然重要,但事在人為,最重要的還是人的意志和智慧。如果咱們輸了,那不是因為我太弱,而是你拖了後腿。”

剛才的話涉及到中原之事,他本不想說起,然而,接下來攔截長樂真人,必是一場苦戰,只靠他一個人的力量肯定不行。他得鼓勵念奴,讓這位搭檔產生求勝的信心才行,否則,她就會拖後腿。

“嘁……”

念奴噘了噘嘴,大敵當前,她仍然不改少女心性,逞強地道:“你搞清楚,我是天命武者哎,怎麼可能會拖後腿?話說回來,我真不信你媳婦有那麼厲害,等以後見到她,我要跟她好好打一架!”

任真不想多費口舌,轉身瞥她一眼,表情嚴肅。

“現在不是拌嘴的時候。我希望你能明白,臨危不懼,迎難而上,這是強者應有的心性。咱們修行一生,本來就是為了爭奪美好事物。而享受這爭奪的過程,才是砥礪我們變強的最佳方式,也是最重要的意義。”

大道爭鋒,只靠躲在深山老林裡修行,最多隻能實現境界的增長。缺乏實戰經驗,境界就成為空中樓閣,不堪一擊,沒有太大意義,也永遠無法成為真正的強者。

真正的強者,都是爭出來的。

因為熱愛競爭,所以淬鍊變強,這才是顛撲不破的王道。

等到成為最強,再想去爭奪,那時已索然無味,就變成與世無爭,也就是錯失修行的樂趣了。

當日,武帝現身在城樓上,曾問過顏淵一句話——人們修行一生,究竟是在追求什麼。

稱霸天下的他,始終龜縮在皇宮裡,不敢入世競爭,自然會產生這樣的迷茫。如任真所說,他成為天下第一後,心裡只想苟活五百年,已經喪失修行本身最大的意義,也是最大樂趣。

所以說,要享受競爭的過程。

念奴揣摩著任真的話意,心情平靜下來,漸漸生出一絲感悟。

旁觀者清,任真看得出來,她心裡已不再畏懼,快要開竅了。在這種時候頓悟破境,是莫大的機緣,對接下來的激戰大有裨益。

“如果你能領悟我的意思,那你就該明白,一個準七境的糟老頭,不該成為我們畏懼前行的絆腳石,恰恰相反,我們得殺他證道,拿他來磨鍊我們的強者之心,讓他淪為墊腳石!到時你再回頭去看,你已不是你,而他,也不過如此!”

說完,他不再打擾清淨,讓她繼續靜坐冥想。

片刻過後,前方樹林裡疾風呼嘯,一道人影激射出來,朝這邊狂奔。

果然,長樂真人甩開赤蛇部眾,試圖逃回空骨部。他渾身浴血,分辨不出是他受了傷,還是他殺死的敵人浸染所致。

看他滿臉笑容,狂喜之情溢於言表,顯然已經摘到失魂引。

任真見狀,轉頭對念奴說道:“你不必急著出手,再靜心感悟一會兒。等到時機成熟,你再突然衝出去,打他個措手不及。”

說罷,他凌空而起,獨自衝到長樂真人前方,攔住了對方的去路。

他心裡暗道:“剛好借這次機會,檢驗她對我的忠誠程度,她如果趁機逃走,總比日後背叛我造成的損失更小,我也就不必再手下留情了。”

他對自己的道行保持信心,尤其是在赤羽的毒蠱對他無效後,他愈發確信,長樂真人應該威脅不到他的性命。

長樂真人身形驟滯,全然沒料到,早早逃走的任真會半路殺出。

畢竟是老江湖,他上下打量著任真,迅速猜出任真的來意,冷笑道:“憑你一個區區六境,就想從貧道手裡搶走寶貝?小輩,你的心思挺狡猾,可惜用錯地方,反倒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他明白先前任真為何果斷撤離了,原來是在這裡等著他呢。

他冷哼一聲,不等任真開口,傲然環顧四周,“那個女娃呢?別鬼鬼祟祟了,貧道既已知道她的存在,又豈會被你們偷襲暗算!”

任真拱手行禮,說道:“前輩誤會了,晚輩有自知之明,哪敢跟您為敵。我在這裡等您,實屬無奈,赤羽那個王八蛋太狡詐,他剛才跟我的那枚解藥,原來是假的,我朋友服下後,中毒愈深,此刻危在旦夕!”

說著,他狠狠一跺腳,悲憤滿面,“我對毒蠱一竅不通,沒有別的辦法,只能在這裡等您。我想,您的巫蠱之術精絕,被尊為蠱真人,肯定有辦法解毒,所以,懇求您幫忙醫治一番……”

他做了個請的姿勢,指向道路一側的草叢,示意病人就躺在那裡。

長樂真人聞言,半信半疑,“你說的是真的?”

任真編出的這個藉口,完全嚴絲合縫,聽不出破綻,以赤羽的蛇蠍心腸,確實很有可能這麼做。而他也感知到,任真沒有說話,那處草叢裡的確存有念奴的氣機。

如果任真想陰他,犯不著指出正確方位,主動把她的藏身位置暴露出來。

任真神色焦急,“您明察秋毫,一看便知,我還敢騙您不成?”

這會兒說話的功夫,他偷偷掃視長樂真人全身,已經初步確定,那株失魂引大概藏在他背後的那隻長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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