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首詩為杜甫所作,用以讚美詩仙李白。

此時,任真獨立塔頂,俯瞰京城,之所以改編此詩,一方面,是酒興使然,想效仿李白的狂態,為這場千古風流完美收官。

另一方面,他登高長嘯,在渾厚內力激盪下,話音會傳遍長安,讓所有人都知道他的行蹤,耳聞他的醉話。

這樣,有利於他接下來去做更重要的事,偽造出不在場的證據。畢竟,沒人會懷疑到一個剛出盡風頭、正酩酊大醉的人身上。

這首詩吟罷,他沒有從樓梯返回一樓大堂,而是縱聲大笑著,棄眾人不顧,踏空狂奔而去。

勝負早無懸念,他相信,在無數人見證下,即使袁天罡沒有老實換題,太學也不敢再肆意作弊,將臉面全都丟盡。

今夜,他借酒狂吐詩篇,可謂名利雙收,不僅拆穿太學蓄意造勢的陰謀,還成功在世人面前證明了自己的才氣,贏得詩仙的美名。

當然在赴宴前,他並未萌生這個念頭。他本想深藏身與名,躲在幕後成全弟子,沒想到會因為付俊傑鬧烏龍,被迫現身,成就這場風流。

事已至此,那就一不做二不休,再來一副更大的手筆,雙炮齊鳴,讓明日的京城徹底炸開鍋。

他高調踏空,故意在空中呼嘯而行,好讓不少人親眼目睹到,他已酒醉回府。

踉蹌走進書房後,他迅速收起偽裝的醉態,在書桌前奮筆疾書,匆匆寫著些什麼,看起來精神抖擻。

一炷香時間過後,書房的門被推開,顧海棠走了進來。

任真抬頭,看著她一如既往的清冷神情,知道暗殺順利完成,笑道:“明天我做東,好好酬謝劍聖大人。”

顧海棠無動於衷,向來這般不食煙火,目光落在書桌上,問道:“下次出手的時間提前了?”

任真正在寫新的口供狀。

他沉聲道:“我在玲瓏宴上弄出大動靜,剛好能吸引注意力,是不錯的幌子。索性今晚就大開殺戒吧!”

顧海棠點頭,拿起寫好的紙條,默默讀著。

任真筆走龍蛇,一邊交代道:“要殺的仇家很多,你一個人分身乏術,忙不過來。待會我也去,咱們分頭行動,同時出手暗殺。”

顧海棠側頭,看了他一眼,“你的隱身手法只對別人有效,你自己如何隱身刺殺?”

“你用隱身,我用易容。伺機殺掉目標身邊的下人,再易容靠近,不算棘手,就是多了一道程式而已。”

“程式……是什麼意思?”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速戰速決。你在城西行動,我在城東行動。每隔一個時辰,咱們在城隍廟碰頭一次。”

天眼的隱身神通有時間限制,顧海棠無法一整夜都神出鬼沒,必須重新加持。所以,準時碰面必不可少。

顧海棠提醒道:“剛才暗殺那兩人時,我發現了雪影衛的蹤影。他們有所警戒,你要出手,恐怕並不容易。”

任真停筆,說道:“那女人選擇的餘地不多,派雪影衛保護目標,不給我借題發揮的機會,算是一種相對溫和的應變。”

女帝不會憐惜被刺殺的舊日同夥,她對此求之不得,真正畏懼的是,他們會供出實情,讓真相大白。

她當然不知道,任真藉助南晉的強大國力,耗費無數心血,早已將案情差得水落石出。復仇是真,所謂供狀,只是在借死人說真話,說給矇在鼓裡的天下人聽。

顧海棠盯著紙條,問道:“我一直想不明白,她為何不搶先出手,把同夥都殺人滅口?這樣的話,她就不用再害怕洩密了。”

任真聞言,笑意嘲諷,不是在針對海棠,而是嗤笑那個隻手遮天的女人,也會投鼠忌器。

“要是敢這麼做,她早就出手了,還會姑息養奸,拖到今天?該死的人太多,連根拔除,不僅令朝廷傷筋動骨,更會惹起無數懷疑。”

他拿起紙條,吹著未乾的墨跡,幽幽道:“牝雞司晨,這些年來,她本就沒能收服人心。貿然出手,萬一有人狗急跳牆,再拼個魚死網破,你說,那座龍椅能不燙屁股麼……”

顧海棠聽懂了,“所以,她只能選擇保護那些人,守株待兔,等咱們出手時,再一舉擒住咱們。”

任真心情壓抑,聯想著十六年前那個血流成河的殺人夜,不自覺地攥緊了拳頭。

“咱們只有兩人,勢單力薄,今晚只殺三成,算是敲山震虎。至於剩下的,就借刀殺人吧!”

……

……

殺人不是有趣的事情。

尤其是復仇殺人,自身揹負著太多血海深仇,就更不可能有趣,只會讓人感到沉悶壓抑。

手上沾滿鮮血時,復仇者往往體會不到快感,甚至看著倒下的屍體,會忍不住想要嘔吐。

所以說,復仇殺人,本無對錯,更談不上輸贏。

這是一條走在黑夜裡、看不見光明的路。

任真走上這條路,固然建立在“血濃於水”的人性倫理基礎上,想替父母雙親報仇,但很大程度而言,他也是被逼的。

他的靈魂來自異世,降臨在嬰兒軀體內,就意識形態而言,或許天性涼薄,最初只把自己當成遊客,沒把血海深仇當回事。

然而,從小到大,他一直生活在南晉的陰影籠罩下。自懂事起,他經歷的所有苦難、被灌輸的各種思想、被磨鍊出的強大意念,皆是源於那樁血案。

他的生活裡,滿滿當當被人寫滿“復仇殺人”四個字,如蛆附骨,揮之不去。

所謂借刀殺人,刀的存在,本就是被藉以殺人的工具。

他這一世的人生,從一開始就讓他作嘔,但別無選擇。

無論他是否發自肺腑地復仇,還是單純地只想掙脫這朵巨大的陰雲,最直接的解決辦法就是,來到長安,復仇殺人。

讓該死的人死掉,這條夜路就能走到盡頭,就能看到光。

令他感到慶幸乃至感激的是,命運是相對公平的。他無辜飽受折磨,揹負上任天行的血仇,與之相對的,他也從父親那裡得到了傳承。

手心裡的天眼。

如果沒有它,或許他早就死了。

如今有了它,他就有復仇殺人、安身立命的根基。

感謝蒼天,讓他有眼。

所以,當他出現在陌生的仇敵身後,一刀割破對方喉嚨時,他的心裡異常平靜,沒有任何悲喜。

只是多了一聲嘆息。

“殺人償命,天經地義。以眼還眼,買賣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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