庸王府的馬車一路呼嘯,疾馳著衝出南城。

車廂裡坐著一名肥胖的中年男子。

可惜卻不是庸王本人。

城外一條鄉間小道上,穿粗布衫的高基攙扶著大腹便便的父親,走得不急不緩。

看他們行走的方向,應該是往南,而非北海所在的北。

烈日炎炎,才走一小會兒,年輕力壯的高基,就已大汗淋漓,庸王反而氣定神閒,那身贅肉沒有令他感到燥熱。

高基抻了抻頭上的斗笠,一路上喋喋不休,顯然對父親的選擇極為不滿。

“我知道你怕死,但是這也太過頭了!放著舒適的馬車不坐,還要拉我一塊步行,我到底是不是你親生的?”

看著高基憤懣的眼神,庸王哈哈一笑,本就細小的眼眸眯成一線,流露出寵溺之情。

“小心駛得萬年船,謹慎一些總是好的。你不瞭解那個女人,她可不管什麼君無戲言,說不定中途就回過味來,再派人將咱爺倆攔回去。”

不得不說,他的這個預判極其精確,而且很關鍵,挽留了父子倆的性命。

此時,蕭鐵傘正御空南奔,氣勢洶洶,要親自將他抓回去處刑。

他倆走得匆忙,還不知道昨夜京城發生的殺人案,否則他們肯定嚇得心驚肉跳,絕不敢在這節骨眼上,惹出畏罪潛逃的嫌疑。

這件事巧就巧在時機。如果莫問天上朝,早一步稟報案情,那麼他們就徹底跑不掉了。

高基不以為意,譏笑道:“你整天忌憚那女人如何如何,她有那麼可怕嗎?或許是你太怕死,高估了對手的實力。”

庸王伸出手指,抹著八字鬍,認真地道:“你爹膽小,這是真的,那女人心狠手辣,也半點不假。若非如此,以你伯父的才智,當年也不會死在她手上。”

“又來!”

高基嘆了口氣,踢飛地上一塊石子,無奈說道:“你怎麼老是把高澄掛在嘴邊?別跟我說手足情深,名門望族從來都不興這套!”

有利益的地方,就有爭鬥,就有爾虞我詐。尤其是那些豪族內部,因為繼承家業等一系列的糾紛,親兄弟反目成仇的情形不勝列舉。

更何況,還是冷酷的帝王家,在至高無上的權力誘惑面前,什麼夫妻情,兄弟情,都只是假惺惺的冠冕堂皇而已。

庸王也不反駁,悠悠說道:“前車之鑑,讓人警醒。這些年,我時時刻刻想著高澄,就是在不斷提醒自己,永遠別活得太天真。”

“嘁……”高基不屑地道:“你倒是不天真,問題是,你不覺得自己活得太窩囊麼?”

庸王唏噓道:“我不算窩囊,他才窩囊。我們兄弟三人裡,就數他最有才華,偏偏他又不慕權勢,貪戀什麼仁德虛名,結果倒好,不爭的人成了逆賊,死不瞑目……”

高基停下腳步,用力拍著父親的肩膀,凜然說道:“無論造不造反,都會被那毒婦殺死,所以,咱們必須要反!”

庸王不置可否,望向前方的群山,眼神深邃,彷彿已經看到千里之外。

“君子藏器於身,待時而動。現在還沒到揭竿而起的時候,撕破臉皮為時尚早。還是耐心等吧!”

高基神情焦急,催促道:“你還要忍到何時?咱們已經安全逃離,接下來只要趕回南溪山,率領蓄養的甲士北上,趁著南北戰亂,突襲長安,北海那群老傢伙們見風使舵,自會遙相呼應,形成夾擊之勢,到時光復大業可成!”

庸王嗤笑一聲,沒有收回視線,“你比高澄還天真。憑種雲煙茶的三千死士,就想讓天下響應,贏糧景從,你以為你是太祖再世?”

高基啞然無語。

庸王負手前行,“舉世討武,最大的關鍵不在於,誰來振臂一呼,而是如何掌控軍隊,攻城陷地。”

說到這裡,他眼神嘲諷,“民心能值幾文錢?你跟高澄一樣,都太看重所謂的民心。老百姓只管自己飢飽,哪在乎誰坐江山?先得到天下,才有機會騙得民心!”

高基聞言,沉默一會兒,不甘地道:“那得等到猴年馬月?武家肯定不敢讓咱們高家的人執掌兵權!”

庸王神情漸冷,“那就讓掌兵的人倒向咱們。”

“誰?”

“何必著急?咱們作壁上觀,先等南北兩朝打完這一仗再說。誰有本事擊退敵軍,兵權就會落在誰手裡。”

高基若有所思,“經此一戰,那些先前被罷黜的兵家將領重回軍隊,他們肯定心懷怨念,到時咱們應該大膽爭取一番。”

庸王側身看著他,意味深長地道:“年輕人最缺乏眼力。換句話說,總是把複雜的事情想得簡單,又把簡單的事情想得複雜。”

高基一怔,“什麼意思?”

庸王不想多做解釋,嘆息道:“今天早朝,你真是白去了。”

高基語塞。

每次見父親認真起來時,他都莫名感到敬畏。

庸王轉而問道:“你確定自己沒聽錯,蔡酒詩真說過雲霧繚繞這個詞?”

高基用力點頭,明白父親為何關心這個,“不錯,透過他的言談舉止,我敢肯定,他已經猜到真相了。”

雲煙茶得此名號,是因為茶樹生長在雲霧繚繞的山巔,終年汲取縹緲靈氣。

而南溪山意境空靈,四季清涼,正是種植雲煙茶的絕佳之地,每年從這裡運往京城雲煙坊的茶葉不在少數。

只要確定,雲煙坊的真正主人是庸王,就能瞬間想明白,南溪山是庸王的秘密據點。

他酷愛喝雲煙茶,豈是因為消脂減肥,其實是在透過雲煙坊,暗中經營南溪山的局勢。

他主動提出去南溪山,又豈是因為不願回北海,此舉才是包藏殺機,為起兵謀反做準備。

昨天下午,任真剛試探過雲煙坊,看出破綻,所以很容易推測出真相。

與之相應的,透過茶樓掌櫃彙報,庸王知道任真去過雲煙坊,也就等於知道,任真看破了雲煙坊的幕後勾當。

那麼,任真還敢站出來,替他在女帝面前求情,放虎歸山,就足以說明問題。

“那個年輕人很有意思。可惜咱們倉皇逃離,不然,我一定要去會會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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