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名堂?”

任真有些恍惚,沒有立即聽懂。

小和尚眼神幽深,說道:“如果釣小魚,可以用蚯蚓或者蝦米當香餌。要想釣大魚,就得拿小魚來作誘。魚鉤刺進腹裡,那條小魚即使能掙脫,遁入江海,你認為它還能活下去嗎?”

任真凝眉,揣摩著話裡的深意,臉色漸漸變得蒼白起來。

現在他徹底聽懂了。

他就是那條小魚,被南晉武帝當作誘餌,拋進北唐江湖裡。而李鳳首託玄悲前來,是想轉告他,他體內應該被人做了手腳,就算能借用天眼神通,易容逃離江湖,恐怕也命不久矣。

小和尚嘆了口氣,憐憫地道:“剛才這番話,並非我自己的解釋,而是武帝在垂釣時,親口對那老頭所說。唉,看你的反應,大概跟我們想法一致。這下有大麻煩了……”

任真沒有說話,身體前傾,雙手抱著腦袋,強迫自己剋制住崩潰的情緒,渾身開始不由自主地顫抖。

如同被診斷出絕症一樣,當得知體內潛伏著致命隱患時,無論是誰,都無法保持鎮定。更何況,治病救命的藥方又落在敵人手裡,這更是天大的絕望。

這些年,他被當成殺人工具來培養,從小飽受跟年齡不相符的折磨,活在他人監視的眼皮底下,就像缸裡的金魚,囚禁在金陵,始終不得自由。

好不容易,他被放回江海里,以為已經得到自由,能無拘無束地暢遊,按自己的心意活下去。尤其在殺死眾多仇敵後,他心裡如釋重負,看到了美好生活的希望。

他本以為,接下來只需操控朝政,穩住北唐局勢,再伺機除掉那三個罪魁禍首,就能沉冤昭雪,擺脫籠罩在他頭頂的陰霾。

到那時,他權柄在握,不僅可以無視南晉的威脅,而且能倚仗北唐國力,日後揮師南下,攻破金陵,讓親手殺死父親的元兇伏誅。

先奪北唐,再滅南晉,是他早就定好的全盤大計。

如今在北唐穩紮穩打,形勢大好,前半部分計劃眼看就快完成,他正得意地想著,接下來去前線戰場,他為北唐立下汗馬功勞,就會贏得朝廷的絕對信任,從此再也不必擔心,南晉會洩露自己的身份。

畢竟,誰會懷疑抗敵功臣是通敵奸細?到時候,世人只會認為,這是南晉的離間計,想借刀除掉勁敵而已。如此一來,任真就真正安全了。

誰想到,就在意氣風發的時候,這條噩耗如一瓢冷水,當頭澆灌下來,令他如墜深淵,渾身冰冷。

想借北伐南?不存在的。

原來武帝早就在他體內埋下釣鉤,雖相隔萬里,始終牢牢掌控著他的命脈。天下再大,就算他能易容,會隱身,可以千變萬化,又能逃到何處?

誘餌終究只是誘餌,棋子終究只是棋子。

無法抗拒的人生,大概就是命。

任真猛然抬頭,眼裡充滿對命運的憤怒和不甘,低聲嘶吼道:“我命由我不由他,大不了拼得魚死網破!”

小和尚很理解他此時的悲憤心情,拍了拍肩膀,安慰道:“你還年輕,來日方長,有的是大好時光,何苦非要想著拼命呢?”

雖然嘴上這麼勸說,他心裡也莫名淒涼。南晉那位可是九境之人,擁有五百年壽元,他什麼都不用做,只要躲在深宮裡耗著,誰又能活得過他?

被天下第一扼住咽喉,還有比這更絕望的事嗎?

任真神色陰沉,緊攥著衣襟,寒聲道:“我心裡一直有個疑惑,以曹春風的特殊身份,為何親自陪我多年。以前我認為,他是器重於我,才親自教我,現在我終於懂了,我體內的名堂就是他弄出來的!”

小和尚聞言,眼前浮現出那道狀如幽鬼的身影,感慨道:“那個活死人,的確精通此道,所以這事很棘手,想透過別的方法,破解他苦心精研的鬼門道,恐怕異常困難。”

任真感到絕望,沉默一會兒,說道:“咱們甚至都不清楚,他在我體內設下的是什麼東西……”

小和尚凜然道:“這正是我親自趕來的用意。武帝派人來襲,曹春風白天就在城裡,我擔心他會對你不利,才主動請求同行。”

任真聞言,目光不由一顫,想起了白天的情形,“你們在城外激戰時,不知為何,我感到心神不寧,總覺得此事跟我有關。如此說來,難道是我體內那東西,對附近的曹春風產生感應?”

小和尚凝重地道:“若果真如此,那就更糟糕了。眼前的當務之急,是儘快確認你體內的隱患。李老頭請我下山,另一個目的就是,讓我動用佛門秘法,來檢查你的身體,爭取能根除威脅。”

任真眼眸微亮,盯著外表活潑可愛的小和尚,心情稍微緩和,“謝天謝地,幸虧當年認識了你,不然,我可能就稀裡糊塗地死了。”

小和尚傲慢一哼,一副不屑的樣子,嘴角卻微揚起來,“行了,別婆婆媽媽了,咱們趕緊動手吧!”

說罷,他走到任真身後,運足真力,一掌拍在任真的背上。

金光如潮水,頓時湮沒整個房間。

滔滔佛力將兩人裹挾在內,此時,小和尚闔上雙眸,面色沉凝,沒有半點平時的滑稽,在佛光映襯之下,顯得無比莊嚴。

與此同時,任真也沒閒著,將左手按在胸膛上,執行天眼神通,開始坐照內觀,窺視自己的五臟六腑,試圖找出癥結所在。

夜色寂靜,時間緩緩流逝。

緊閉的房間裡,只有道道風聲。

不知過了多久,兩人都滿頭大汗,皺著眉頭,看錶情似乎並沒有進展。

“不行,這樣消耗太大了,”任真收起神通,沮喪地道:“京城兇險,你還得連夜離開,要是為了我精疲力盡,只怕出城時會有麻煩。”

小和尚也很無奈,只好撤回佛力,坐在椅子上呼呼喘息,說道:“出城倒無妨,老子跳出塵世內,不在五行中,區區一座朱雀陣,還無法捕捉到我的氣機。”

白日裡,曹春風曾對蕭鐵傘說過,至少有三人能自由進出,此言誠然不虛。他自己是活死人,形如干屍,不會被大陣識破行蹤,另外兩人,就是指任真和玄悲。

任真有天眼,可以隱身匿跡,而玄悲小和尚,則是轉世重生之人,身世淵源極深,不受俗世羈絆。

任真知道他並沒吹牛,放心一些,擦著汗說道:“不知你想過沒有,武帝素來謹小慎微,緘默寡言,為何會將秘密洩露給李老頭?是絕對信任,還是無心之失?”

小和尚答道:“我在路上想過這點,大概是他有恃無恐,認為就算你知情,也絕對無法破解那鬼門道吧?”

任真眯著眼眸,幽幽地道:“沒這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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