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是對海棠好奇,實則問的是另一個問題。

任真聽出來了,表情有些複雜,說道:“你其實更想知道,他會喜歡怎樣的人。”

被戳破心事,趙香爐看著戰臺沒有說話,心湖蕩起漣漪。她如果知道,站在面前的正是任真本人,肯定會羞得無地自容。

任真沉默片刻,答道:“你算問對人了。有次陪師尊喝酒,酒酣後他曾隨口說過,他是個俗人,骨子裡缺乏高潔志趣。他心儀某個女子,無非看中兩點。”

一聽是任真親口所說,趙香爐轉身盯著他,眸光裡泛著期待。

“首先,要長得好看。”

以貌取人,確實是很俗的擇偶標準,然而,誰會真的不在意伴侶的容顏。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愛美是每個人的天性。

感情這種東西,本身並不複雜。只要她很漂亮,只要你不眼瞎,那麼相處之後,你喜歡上對方,是很自然而然的事情,不需要任何其他理由。

至於一見鍾情,就更沒道理可言,大概只是因為在人群中多看了一眼。

趙香爐翻了翻眼皮,看向他的眼神值得玩味,彷彿是在說,哼,你們男人。

“我承認,她氣質驚豔,絕色動人。但世間的美麗女子不在少數,以前怎麼就沒見他對身邊人動情?”

即使她心生嫉妒,也不得不承認,顧海棠儀容完美無瑕,如仙子出塵。

事實上,就連她喬裝成男人時,都令不少男子產生性取向的扭曲,更不用提,那副劍聖一笑圖早已傳遍長安,俘獲萬千少女芳心,甚至讓女帝感到驚豔,常想親自見劍聖一面。

任真跟她在金陵相遇時,便痴痴地看著她出神。或許從那時起,他就開始動心了。

如今她恢復女兒身,跟她朝夕相處,還能坐懷不亂,心如止水,大概只有宮裡的公公們,才能輕鬆做到。

此時,任真啞然無語,聽出趙香爐的弦外之音,是在委婉地埋怨,她自己長得也不差,為何在西陵相處時,就沒見他對她動情。

“這……”他隨口搪塞道:“緣,妙不可言。只有在對的時候,才能遇到對的人。我覺得他倆就很般配!”

趙香爐低頭,沒再打岔,等他繼續說下去。

“第二點,師尊他敬重強者,唯有實力強大的女子,才能入得了他的眼。”

他並非信口胡謅,心裡的確是這麼想的。

我辛辛苦苦,才變得這麼優秀,絕不能隨便找個女人將就。她要是嬌小柔弱,弱不禁風,以後如何能跟我仗劍同行,縱橫江湖!

“實力?”趙香爐冷哼一聲,明顯不服,“據我觀察,她應該已三十多歲,修為卻僅有六境下品,這也算強大?至少我們三人,日後肯定遠勝於她!”

她今年才二十三歲,就即將步入五境,天賦足夠驚豔,等到三十歲時,晉升到六境不成問題,故而沒把海棠的實力放在眼裡。場間的薛沐二人,資質也無需多言,她們前途不可限量。

任真這下不樂意了,冷笑道:“大言不慚!你們這些井底之蛙,哪知曉我師母的厲害!別說三十歲,你這輩子都無法勝過她!”

他不能容忍,別人在他面前貶低海棠,而且還是以如此愚蠢的方式。要跟海棠比修為?笑話,她可是千百年來唯一的女聖人!

趙香爐臉色微變,意識到不該當面說這話,但並不認為自己說錯了,又見任真出言諷刺,便不想再攀談,於是淡漠說道:“來日方長,時間會證明一切。”

說罷,她冷冷瞥了一眼,轉身走向遠處。

任真剛對她稍有好感,至少不像以前那樣憎惡,這幾句話的功夫,印象再次跌回到原點。

“不錯,時間能證明,跟她相比,你算什麼東西!”

他有些惱怒,心道,這三個小女人頭頂天才光環,平日裡被世俗寵壞了,何止目中無人,簡直沒胸沒腦子。

真把同樣傲嬌的沐清夢娶回家,以後的日子肯定沒法過了。

他正這樣想著,臺上,薛清舞舉起劍來,陰惻地道:“擂臺之上,死傷自負。想讓我叫一聲嫂子,那就看你的本事了!”

她氣勢洶洶,朝沐清夢刺殺而去。

死傷自負,這話聽著就狠毒。她的言外之意是,如果沐清夢被打成重傷,甚至損壞某些零部件,一年半載內,就無法再順利嫁入吹水居,成為她的兄嫂。

也就是說,她要下狠手了。

任真立即聽懂,心意陡然轉變。剛才他還對薛清舞極為憎惡,此時卻殷切盼著她能獲勝,最好真如她所說,將沐清夢狠狠毒打一頓。

如此一來,納妾之事就可以拖延,日後再說。

經過這番鬧劇,他已經心煩意亂,哪還有興趣觀摩別人的對戰。眼不見為淨,他不想再看到這倆狹隘自負的蠢女人,於是轉身離開,回到本組的擂臺。

兩個時辰後,晌午已過,漫長的小組賽終於結束。

各組的晉級人選確定下來,這一百三十人,就是本屆武試的中榜考生。

但武試並未就此結束,截至此時,只能確定他們會被朝廷錄用,至於上任的州郡和官職等,都要經過後續的比試,根據最終成績決定。

排名越靠前,他們的品秩官位就越高。故而,沒人會心滿意足,就此放棄比試。

小組賽之後,接下來就要角逐出三十二強。

一百三十人,這次被分成十六組,第一組十人,其他組各八人。而這一輪淘汰賽,每組只能有兩人晉級。

經過小組賽的漫長考核,場上的競爭者已很少,而且實力都很強勁,所以在後面採取單場淘汰制,既省時省力,也可以相對保證公平。

考生進入短暫休息,考官則忙著重新分組。

很快,對陣名單出爐。

中央戰臺,在無數目光的注視下,一位考官拿著名單開始公佈。

“每組的晉級名額都是兩個,但第一組有十人,這就意味著,他們要面臨的競爭會更激烈。誰被分到第一組,誰的壓力就會更大。”

考生們聞言,心裡驟然緊張起來。

能堅持到現在的,個個都是精英人物,多出兩個強勁競爭者,晉級的難度自然就會提升。誰被分到第一組,只能自認倒黴。

“為了公平起見,我們商量決定,按照某種順序抽取十人,這樣大家就能放心,我們一視同仁,絕非故意針對或刁難被選出的考生。”

眾人一怔,某種順序?

“莫染衣,卓爾,蕭金散,鄔道思,薛清舞,範東流,嶽鍾麒,夏侯霸,崔鳴九。”

考官依次念出第一組的考生名字。

眾人默默聽著,暗暗揣摩著,漸漸恍然大悟。

衣,爾,散,思,舞,流,麒,霸,九。

緣來如此。

原來如此!

那考官微微一頓,最後念道:“第十人,任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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