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人容貌,用其肉眼,觀人心意,當用心眼。

佛家謂心如眼,能洞察領悟諸法。一旦開啟心眼,其威力無窮,生諸般奧妙神通,能看透善惡人心,也就不在話下了。

聽到“心眼”二字,玄悲像炸毛一樣,豁然從地上跳起,難以置信地瞪著小不起,“你確定,你家老爺說的是心眼?”

小不起咬著嘴唇,微微回憶,然後點頭確認,詫異地道:“沒錯啊,怎麼了?”

他不明白,小和尚為何突然這麼激動。心眼這名字聽起來平平無奇,難道還藏著什麼大名堂不成?

小和尚倒吸一口冷氣,再也沒心情坐下來,蹙眉說道:“二十年,曾有一位蓋世梟雄,縱橫南北兩朝,他的獨門神通就叫心眼。那人死後,我以為心眼絕技永遠失傳,沒想到,楊玄機竟是傳人!”

他活了兩世,飽經江湖風雨,自然知曉任天行的威名。不過,精明如他,也沒敢聯想到,楊玄機就是死去多年的任天行本人。

高明見識淵博,也聽過那段傳聞,捋須問道:“莫非大師說的是任天行?”

小和尚點頭,表情凝重,“沒錯,我雖然沒跟他交過手,但我有一位師兄,當年曾參與那場金陵大戰,領教過心眼的厲害。”

他沉吟片刻,忽然轉身看著小不起,“但據我所知,他的心眼絕學,是一種用於戰鬥的功法,神乎其技。怎麼落到你們爺倆手裡,變成能看透人心了?”

他困惑不解。

小不起眨了眨眼,問道:“這重要嗎?”

玄悲頓時語塞。

是啊,到了這種時候,糾結這些事情還有什麼意義。楊玄機開啟心眼,有助於應對皇宮的那場巔峰大戰,這才是最重要的幫助。

聽到這聲質問,旁邊的範東流也回過神來,意識到皇宮的形勢未明,於是熱切地說道:“大師,您既然願意襄助大唐,又有巔峰修為,何不趕往皇宮,助他們一臂之力?”

玄悲搖頭,“我不能去。”

數人異口同聲,“為什麼?”

在他們看來,玄悲已經跟南晉撕破臉皮,沒法再中立下去,與其作壁上觀,還不如送佛送到西,幫北唐贏下這場巔峰對決。

玄悲悠悠答道:“根據我先前的感知,皇宮那邊現在應該是四對四,雙方勢均力敵,至少咱們的人沒吃虧。但是,在如此關鍵的時刻,武帝陳玄霸卻遲遲不見蹤影,你們難道不覺得奇怪?”

眾人不由一怔。舉世皆知,晉武帝一直深居簡出,已有數十年未離開金陵,哪怕是這次兩朝國戰,他作為最強戰力,也沒有親自露面。因此這些年,在世人的潛意識裡,都預設他不會親自動武。

“會不會他沒有來?”

玄悲沉聲道:“不好說。這次南晉擺出的陣仗太大,五名大宗師齊出,史無前例,咱們必須要做最壞的打算。他們既能派無心來殺你們的皇帝,就也可能想出別的主意。我得靜觀其變,不能貿然牽涉進去。”

說到這裡,他抬起頭,眺望著殿外的天空。

“另外,有個情況你們不清楚。大軍殺進城後,儒家的顏淵離開皇宮,卻沒有出城,此時還在城東遙遙觀望。一旦我離開這裡,他再趁虛而入,來殺你們的小皇帝,還有誰再站出來迎戰?”

眾人不寒而慄。

原來還有人在作壁上觀,待時而動。

……

……

城頭上。

一名中年書生盤膝而坐,眺望著遠方天穹,凝眉不語。

八大宗師同時出手,引得天地變色,異象陡生,八方雲層都在朝皇宮上空匯聚,盤旋成一道巨大的漩渦,氣勢恢宏,其中雷霆翻滾,震懾人心。

那處不止是風暴的中心,也是整個時代舞臺的中心。

大陸當代強者齊聚,各顯神通,叱吒風雲,世間哪有比這更磅礴壯觀的景象?

連京城各處的旁觀者,都熱血澎湃,心馳神往,更何況是這位完全有實力共襄盛舉的昔日文聖。

如此輝煌時刻,他卻只能淪為看客,遙遙觀之,當然不會產生與有榮焉的想法,只會感到落寞。

男兒慰為萬夫雄,誰不覬覦著站在舞臺中央,讓光環只為自己閃爍?

野心勃勃的他,不甘沉淪,也想捲入亂世洪潮裡,呼風喚雨,主宰乾坤。但是,如今的北唐,再無他一席之地,這場決戰,跟他已毫無關聯。

身為唐人,骨子裡的榮耀感不允許他投靠南晉,然而,他也絕不會幫助任真,再站到北唐一邊。

曾幾何時,他以為自己能看清大勢,將會引領時代潮流,成為舉世矚目的弄潮兒。斜谷會戰,師徒反目,他成功躋身聖人之位,光環加身,他本以為,那將是他輝煌人生的開端。

然而,修行尚弱的任真,腳踏實地,步步為營,憑藉自己的手段,漸漸走到今天,成功搶走了屬於他的風頭。名望、權位、功業,他貪婪想得到的一切,隨著武唐覆滅,都化為泡影,煙消雲散。

“我的眼裡,只有天下大勢!”

昔日那句豪言壯語,在如今的落魄處境襯托下,顯得極為諷刺。

什麼文聖,什麼大先生,皆是過眼雲煙,他現在什麼都不是了,只有坐在這裡看熱鬧的份兒。

他想著這些,不由自嘲一笑,隨手摘下腰間的水葫蘆,像灌酒一般,狠狠飲了一口。

他開始盤算,自己接下來該何去何從。

不知從何時起,在不遠處的另一座牆墩上,悄然出現了一名高大男子。

那人頭髮霜白,披著一件玄色大氅,內裡則穿著紫金繡袍,渾身氣息雖普通,人們只要看他一眼,就會感受到一種與生俱來的雍容氣質。

但奇怪的是,神念強大的顏淵,並沒有察覺到此人的降臨。

此人同樣仰望著天穹的漩渦,直到某一刻,才幽幽開口,“你說,我們這些人修行一生,究竟是在追求什麼?”

顏淵這才回過神,轉頭看此人一眼,瞳孔驟縮,身形倒飛出去。

他失聲驚呼,感受到致命的危機。

“你怎麼會來這裡!”

那人無動於衷,仍然目視前方,拍了拍城牆墩,示意他繼續坐下。

“別激動,認真看好這場大戲吧。”

……

……

北唐元武十七年。

九月初九。

天下所有大宗師齊聚長安,風起雲湧。

他們分別是:陳玄霸、任天行、陳長生、玄悲、李慕白、顏淵、曹春風、付江流、雲胤、隋東山、裴寂、無心。

加上已戰死的蕭夜雨和廖如神,共計一十四人。

史稱“十四宗師戰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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