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基一愣,以為自己是聽錯了。

“沒想殺你?武家何時變得這麼心慈手軟了?”

自從女帝即位後,東宮儲君之位空懸,以梁王為首的新皇族便從未停止對庸王的刺殺,想剷除舊皇族爭儲的最大威脅。

可惜,庸王雖呆滯遲鈍,看似不堪一擊,但身邊總有強者及時現身,每次都有驚無險,化險為夷,逆天運氣讓武家束手無策,只好作罷。

運氣是強者的謙辭。只有眼看得手、卻最終喪命的精英刺客們才看清,這位像肥豬一樣臃腫的庸碌親王,騙過了所有人的眼睛,實則是深藏不露的武道強者。

他的外在境界不高,但修煉過一門神秘的道法,顯出真正法相時,連七境強者都無法輕易撼動,其防禦力異常強大。這才是他能避開所有刺殺、拖到援兵趕來的關鍵。

大象無形,庸王不庸,那副大腹便便的外表形象,實在太有欺騙性,即使是臥底在他府裡暗暗監視的奸細,也沒能窺破他的偽裝。

連相伴多年的愛妃都騙,還有誰是騙不過的?

庸王拖著肥大的下巴,懶洋洋地道:“他不是武家的人。”

高基再次怔住,“這你都知道?老爹,你是在玩命啊,萬一猜錯了,你的後背就會多出一個透明窟窿!”

庸王側頭,看向自己的寶貝兒子,眼眸鋒銳逼人,哪還有半點平素的僵滯模樣。

“你老爹實力不強,但眼光不差,見識過七境出手的真實威力。那名刺殺的老者動作太慢,劍招也太輕盈,明顯沒有一擊致命的殺勢,哪是合格刺客應有的表現?我佯裝受傷倒地,他卻沒趁機殺我,彷彿猶豫不決,這也是一處破綻。”

他分析完當時的情形,笑眯眯地下定結論,“所以,這人是在演戲。他出那一劍所用的時間,足夠讓坊裡那批死士衝出來救我……”

高基聞言,目光驟凜,認真地琢磨老爹話裡的深意。他是聰明人,當然能聽出,這件事背後大有玄機,不止是一場簡單的刺殺。

“你的意思是,那人其實是試探咱們的底細,想引誘雲煙坊露出崢嶸?若真是如此,對方的用心何其可怕!”

他凝重地跟庸王對視。父子倆以雲煙坊為幌子,表面上雲淡風輕,幕後經營的勾當太過驚人,想不到,有人居然盯上了它,而且敢公然出手試探。

庸王淡淡說道:“我天天都去雲煙坊,對那裡的地形太熟悉,再加上茶樓人多眼雜,絕非進行暗殺的最佳地點。除了試探雲煙坊,我想不出還有別的出手動機。”

高基點頭,認可他的推斷,憂心忡忡地道:“機會擺在面前,如果是武家的人,絕不會匆匆收手。既然不是武家,又會是誰別有用心,盯上了咱們?”

剛說出這話,他便立即想到某種恐怖的可能,臉色劇變,“莫非是宮裡?”

庸王搖頭,目光湛湛,“不是她。我大概能猜出,真正主使是個很有趣的人物。”

高基最討厭他這點,每次都惜字如金,不肯把話說透,氣得抬手就想拍他屁股,卻被他急忙喝止。

“別問了。對方既然沒有殺意,點到為止,就不算是敵人。雖然我猜不到他的真實意圖,但是憑他的身份,咱們還是別去主動招惹為好。小心駛得萬年船,消停點吧!”

他重新趴回榻上,閉目養神,心裡則在想,那小傢伙到底是何居心?莫非有擇木而棲的想法不成?

高基看著他流血的後背,氣憤地道:“這都不算是敵人?你咽得下這口氣,我可咽不下!真該讓他一劍捅死你,看你還能不能再當縮頭烏龜!”

庸王微笑道:“縮頭烏龜又如何?我覺得挺好,至少能多活幾年,不會像你的襄王伯父那樣可憐,空有滿腔熱血,頂天立地,卻早早喪命在宵小之輩手裡。”

聽到襄王的名字,高基冷笑一聲,神情鄙夷。

“你當烏龜裝慫,難道她就會饒過你?別做還政高唐的春秋大夢了,以那女人的心腸,臨死前肯定先讓你殉葬,下場比高澄好不了多少!”

庸王縮了縮脖子,慢吞吞地道:“是啊,所以我才沒躲那一劍。”

……

……

夜宴已散。

任真已離開,梁王還坐在席位上,額頭青筋隱起,猙獰可怖。

他沒想到,面對自己的強勢逼迫,任真毫無懼意,依然沒有做出選擇,想在二王的皇位之爭裡保持中立。

成王敗寇,你死我活,哪還有中立一說?在他看來,任真果斷拒絕他,就會偏向庸王一方,成為自己的敵人。

這場夜宴沒有起到任何效果,他不僅沒能收服任真,讓這位新貴幫自己安插羽翼,反而在兩人空白的交集裡添上尷尬的一筆。

他在心裡盤算著,怎樣才能挽回顏面,讓任真見識到什麼叫天高地厚,讓任真明白,失去他的保護,就算是儒家小先生,也別想在長安為所欲為!

這時,一名高大老者從屏風後走出。看情形,他應該一直在暗中觀察兩人的交談。

老者身材精瘦,穿著一件樣式古怪的長袍,上面畫著黑白兩色棋子,星星點點,構成一副複雜的圖案。

任真若是看到這一幕,必會大吃一驚。

梁王見狀,眉宇間的怒意驟散,取而代之的是虔誠神色,朝老者點頭示意。

“本王按您的指點,耐心跟蔡酒詩交涉半天,然而您也看到了,那小子軟硬不吃,今夜真是自取其辱。廖老,您何以認為他能助我一臂之力?”

話雖這麼說,他臉上沒有絲毫對老者的輕視和不敬,只是感到困惑不解。對於縱橫春秋廖如神的眼光和韜略,他不會有任何懷疑。

若非如此,他也不會擔著窩藏逆犯的風險,將對方恭請進府裡,奉為首席謀士。他深知,要讓女帝甘心把皇位傳給自己,只靠煎熬等候是遠遠不夠的。

唯有機關算盡,以強大的謀略征服女帝和元本溪,讓他們心悅誠服,才能如願以償。元本溪號稱國士無雙,那麼,他請出廖如神相助,才算棋逢對手。

他當然意想不到,自己言聽計從的廖老先生,其實跟蔡酒詩早就相識,而且有很深的淵源。

他自以為洞察廖如神的野心,兩人聯手謀劃大事,正是良臣遇明主,珠聯璧合。殊不知,廖如神的眼界遠比他想象中更遼闊,又豈會侷限於北唐的半壁江山。

“王爺原來誤解了我的用意。我說他能助你一臂之力,意思並不是他願意輔佐你,而是說,你需要放下身價,主動請求他的幫助。而你剛才表現得太傲慢,明顯適得其反。”

梁王目光一僵,詫異地道:“區區一位儒家賢哲而已,何至於如此鄭重其事?就算見到夫子,本王也素來禮到即止。先生何必如此高看那個年輕人?”

“高看?”

廖如神冷笑一聲,嘴上沒說什麼,心裡卻罵道,你這個鼠目寸光的蠢貨,哪知道那小傢伙攪風弄雲的手段啊!

(由於皇帝是女的,又沒有子女,所以這會是一場非典型的皇位爭奪戰,有別於宮廷劇裡常見的皇子奪嫡,請勿自行代入錯誤的戲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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