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一方宗派之力,尚且難以染指三千劍經。

憑他們三人,就想把它們全都帶走?

這無異於白日做夢!

薛清舞著實不敢想象,任真的想法竟然如此瘋狂。

沉默良久,她從驚愕情緒中緩過來,木然地看著任真,就像在看一個白痴。

“你是不是瘋了?就憑你現在的微末修為,連進歸雲閣的資格都沒有,還想帶走那些劍經?”

任真反感於她毫不掩飾的脾氣,皺眉說道:“不想去就別跟著。晴兒,咱們走。”

主僕二人無視了她,繼續朝峰頂攀登。

望著他們的背影,薛清舞臉色鐵青。

她之所以肯去驪江接任真,重要的原因之一,就是她想讓任真依賴自己,從而得到劍聖絕學。

然而,任真的表現出乎她的意料,這哪是寄人籬下、仰人鼻息,分明還把她當成低賤的侍女啊。

她開始意識到,絕不能再這樣下去,必須要讓任真認清殘酷現實,認清自己的重要性。就算是赤裸裸地羞辱他,也要逼他低頭屈服!

薛清舞壓下怒火,鍥而不捨地跟上來。

任真見狀,暗暗鬆了口氣,其實這是他的試探。

他早就清楚,薛清舞出自京城薛家,她的背景異常複雜,跟各方面有千絲萬縷的聯絡,之所以給顧劍棠當侍女,本就暗藏隱情。

當劍聖出事後,薛清舞是否還留在他身邊,這不是她自己能決定的,得遵從身後大人物的意志。

所以,任真一直很想弄清,京城那邊到底對他持何種態度。就她的反應來看,那些人應該是選擇了觀望。

“京城讓她回來,繼續跟隨我,說明還不想讓我死,這裡面傳遞出的資訊,掌門應該能揣摩得到。如此說來,她算是一張護身符吧。”

兩人不再爭執,沉默前行。一路上,風聲烈烈,越來越尖銳。

走到後來,他們行在雲海之上,宛如漫步登天,俯首去看時,早已看不到山下的風景。

高處不勝寒,出岫峰刺入雲霄,那座歸雲閣,便藏在雲霧深處。

又走了許久,風聲漸寂,草木稀少。此處的空氣彷如凝固一般,不再肆意流竄,讓人感到壓抑。

任真明白,快要到了。

他雖沒來過雲遙宗,但翻查過繡衣坊的密檔,知道雲遙七峰裡藏著一座名為“地戮”的劍陣,散發的劍意像透明薄紗一樣,覆蓋在七峰之上,將整個宗門封閉起來。

地戮所覆之處,便是禁地,擅闖者無不戮之。

除了昔日的劍聖,它就是守護雲遙宗的最大屏障。

即便是邁入七境的巔峰強者,彈指足可翻雲覆雨,卻無法撼動劍陣,甚至難以強行踏進一步,其威力可想而知。

劍陣唯一的出入口,是山門外那座懸有“劍氣縱橫”四字的牌坊。

除此之外,皆是死路。

越靠近上空,地戮劍陣透出的無形壓迫力就越強。出岫峰作為七峰之巔,又是宗門最禁忌的區域,這裡的劍意當然最強。

看著四周扭曲變形的怪石,任真感受的劍意愈發明顯,臉色有些蒼白。

連修為最高的薛清舞,額頭上也滲出汗珠,承受著不小的壓力。

沒過多久,他們的視線裡出現了一座閣樓。

與其說是閣樓,倒不如說它更像是座鐵塔。

它形如春筍,高大挺拔,足足有九層。塔外漆黑如炭,塔尖鋒利似劍,鎮守在山巔上,氣勢如虹。

任真駐足凝望,腦海裡搜尋著關於此塔的資料,結果一片空白。

“真是……好塔!”他暗暗讚歎道。

薛清舞在此居住五年,自然不會生出這種無聊感慨。視線落在鐵塔下方,她目光凝滯,神情凝重。

只見塔下鋪著一張草蓆,有個老頭側臥在席上,白髮稀疏,一身羊皮裘破爛不堪,不知經歷過多少風吹日曬。

一柄鐵劍豎插進地裡,陪伴在他身旁。一隻葫蘆歪躺著,酒水灑了一地。

老頭兒面朝塔內,背對七峰,不知是醉是醒。

任真走到老頭兒背後,打量著他。

滄海橫流,方顯劍豪本色。滄流劍威震北唐,在雲遙宗裡僅遜於顧劍棠,甚至比掌門的名頭都大。

當年隋東山成名之時,顧劍棠還未出道,他們三人更是都還沒出生。面對這樣的傳奇人物,還沒開口,他們就油然生出一股壓力。

任真斟酌著措辭,不知該如何啟齒。

他掌握的資料浩如煙海,頗為詳盡,但也不可能真如傳說中那般,無所不知,無所不曉。

比如眼前這老頭兒,任真熟知他的生平以及古怪脾氣,卻並不清楚他跟顧劍棠的關係到底如何。如果他們真有不為人知的過節,今天就會非常棘手。

正在他猶豫不決時,老頭兒的渾濁嗓音響起,卻紋絲不動,沒有翻過身來。

“找到了?”

任真一怔,旋即醒悟,這是在問他南下金陵的結果。

“沒。”

“值得嗎?”老頭兒欠了欠身子。

“嗯。”

老頭兒擺了擺手,醉醺醺地嘟囔道:“有我在,你可以走了……”

任真微微皺眉,這算什麼意思?

是說有你出山守閣,我以後不用再留在這裡?

還是說有你在此鎮守,我今天絕對無法進閣,趁早死心下山?

無論哪種意思,隋東山這句話的口氣都很強硬。既然如此,他便不兜彎子,開門見山。

“我要進閣一趟。”

隋東山沒有理睬,一動不動,像是睡著了。

兩個侍女臉上隱有怒意。這老頭兒太傲慢,背身相對,甚至都懶得看他們一眼。

任真搖了搖頭,明白隋東山在等他繼續說下去。

“我守閣十年,從未做過監守自盜之事,它們在我眼裡不值一提。但我最近收了個女弟子,她根骨有點特殊,我需要進閣幫她挑些基礎劍經。”

話音剛落,兩個侍女同時望向他,神色遽變。

這一路上,薛清舞從未正眼看過莫雨晴,還以為她只是個隨侍丫鬟,卻沒想過會是他收下的首徒。

他以前可是從不收弟子的。

莫雨晴的神色更為複雜。她現在好像終於明白,任真為何會帶她進雲遙宗了。

不愧是手眼通天,原來他早有預謀。

隋東山聞言,這才翻過身,顯露出那張溝壑縱橫的老臉。

“真醜,”他皺了皺眉,厭惡地把視線從莫雨晴臉上移開,轉向任真,“我怎麼知道,你不是為自己挑劍經?畢竟你現在……”

任真眸光鋒利,跟隋東山鋒芒相對。

“我用得著?”

以他對顧劍棠的瞭解,如果後者在場,斷然不會喪失昔日的孤傲。雖然要擔激怒隋東山的風險,但這樣才符合劍聖的性情。

果然,隋東山微微一笑,毫無慍色。他抬手托起腦袋,另一隻手則悠閒地敲著大腿。

“這份心性沒變,想來你重新修劍也不會太難。至於你挑的弟子嘛,長得是醜了點,天賦倒還算湊合,比薛家這小姑娘也差不了多少。”

話還沒說完,莫雨晴就不樂意了,狠狠瞪他一眼,小嘴撅得老高,“誰說我天賦比她差!哼,以後等著瞧!”

說這話時,她瞥向比她稍高一些的薛清舞,眼神充滿挑釁意味。

薛清舞蛾眉一挑,眸光冷冽。

一美一醜,一冷一熱,隔著任真對峙,把他夾在中間。

隋東山態度陡然直轉,笑意濃郁,“喲,不愧是你看上的弟子,爭勝心還挺強。可惜歸雲閣不是老子的私財,不然肯定親手幫你挑選。”

任真被夾在中間,無奈地嘆了口氣,“你放心,我只帶走一部劍經,不會奢求更多。”

隋東山收斂笑意,盤膝坐起,“我剛才說過,這些劍經不是我的私財,我做不了主。沒有掌門印信,我不會私放任何人進去。”

任真眉頭緊皺,默然不語。

隋東山看在眼裡,冷哼一聲,“少在老子面前擺這皺眉殺人的寒酸氣勢。即便你巔峰時,我又何曾畏懼過?”

說著,他站起身,彎腰撿起地上的酒葫蘆,“我敬你這些年勞苦功高,今天就不刁難你,給你一次機會。”

聞言,莫雨晴喜出望外。

薛清舞有些詫異。

任真面無表情。他隱隱猜到隋東山接下來要說的話了。

“用劍換,還是用劍經換,你自己選吧。”

隋東山背身過去,負手而立,沒有留下繼續商量的餘地。

莫雨晴茫然。

薛清舞驚疑不安。

任真一笑,果然如此。這時候,他忽然想起那日在金陵城裡的情形。

當時,顧劍棠讓他提出籌碼,他選擇了孤獨九劍。原因是,劍是死的,而劍經是藏在腦海裡的記憶,是活的。劍可以隨時搶回來,劍經卻不能。

現在,身份變了,位置也變了,輪到他來付出代價。那麼出於同樣的原因,他當然選擇能隨時奪回的籌碼。

“我把真武劍給你。”

莫雨晴後知後覺,這時才反應過來,原來是要用真武劍換取進閣的機會,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薛清舞脫口而出,驚怒不已,“為什麼?”

任真渡江歸來後的所有決定,在她看來都很愚蠢。如今他又要用本命道劍去換雞肋劍經,簡直不可理喻!

她怒目而視,一路上壓抑的憤怒積蓄到極點,險些就要爆發出來。

她恨啊,自己多麼聰慧機敏,偏偏要追隨這麼一個無可救藥的蠢貨。

把劍和劍經傳給自己,明明才是最識趣的選擇,他卻非要拱手送給他人!

任真怎會不懂她那點小心思,懶得跟她解釋。

他這樣做,自然有他的用意。堂堂繡衣坊主,沒必要在意一隻井底之蛙的看法。

“都是身外之物,何必介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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