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淵眾人有點懵,沒有回過味來。過了好一會兒,他們才大概理解,這小子是以劍聖首徒的身份自居?

那句話的意思是,給劍狂裴寂當徒弟,只需要五百階的天分就行了,而給劍聖顧劍棠當徒弟,沒有登頂八百階的資質都不夠格。

也就是說,劍聖比劍狂還要高三百階!

透過收徒條件的對比,任真無疑是在吹捧劍聖,貶低劍狂。

當然,寥寥一句話裡,其實還藏著更深層次的挖苦,只是以劍淵眾人的情商,沒有意識出來罷了。

“不登八百階,不配當劍聖首徒”,換言之,“登上八百階,就配當劍聖首徒”。前不久才剛登頂的劍狂,新晉的天下劍首,原來只配給劍聖當首徒。

不愧是金陵一大毒舌,任真拐彎抹角罵起人來,依然這麼賤。

劍淵將裴寂奉若神明,此時被任真含沙射影地嘲諷,一干人氣得臉色蒼白,恨不得立即衝上神道,將任真碎屍萬段。

他們的想法不謀而合,等任真走下神道後,一定要讓他生不如死!

當然,他們絕對沒有想過,任真可能不會從原路返回。

經過他這麼一折騰,這群人哪還有心思在意後輩的比試,他們都緊緊盯著碑面,密切關注任真的攀登進度。

說他是劍聖首徒,一開始大家是不信的。

但是,當他後來居上,不僅迅速超過劍淵後輩,甚至在五百階以上一往無前時,所有人的臉都綠了。

他們懷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了問題。剛才那個狂放少年,居然連他們所能達到的極限都已超越,而且離神道最巔峰越來越近。

他是真正的劍道妖孽!

人群目瞪口呆,凝視那殷紅的“任真”兩字,見證著一名絕世天才正在強勢崛起。

現在他們信了,這少年,很可能真是劍聖首徒。

小小年紀,就能參悟神機,成就如此高深的劍道造詣,此人的稟賦,怕是真有資格跟痴狂二人並駕齊驅。

然後,他們忽然萌生一種念頭,神情頓時絕望。

前不久,劍狂才剛剛走出劍聖的陰影,這劍聖首徒又橫空出世,大有問鼎巔峰之勢,難道偌大秋暝劍淵,註定要被顧劍棠踩在腳下?!

他們怔在原地,轉身望向早已不見人影的縹緲神道,心底陷入前所未有的失落。

……

神道之上,任真仗劍賓士,一騎絕塵。

當跟劍淵的後輩們擦肩而過時,他甚至沒有回頭去看一眼。而那些青年,則仰望著他遠去的背影,震撼無言。

同樣是天才,有些人鶴立雞群,稍有進步,便忍不住回頭去陶醉,自己在凡俗面前是多麼高高在上。

而有那麼幾個人,一開始便志存高遠,或者說是目中無人。他們努力去挑戰的、想要去超越的,壓根就不是芸芸眾生。

自命不凡,命自不凡。

他們的眼裡,只有最巔峰。

顧劍棠是這樣的人,裴寂也是這樣的人。

任真更是這樣的人。

或許,這就是為何登上最巔峰的,只有他們三個人吧。

腳踏在神道的最後一階上,任真滿頭大汗。他沒心情去俯瞰來時的漫漫神道,而是眺望著茫茫雲海,心裡生出一種空明之感。

“神道且有極,大道終無極。登這神道又有多大意思呢?唉,其實我也不想裝逼,奈何這是一條很好走的路啊……”

颯颯風中,他吸了口清涼空氣,心情感到舒爽,卻不打算回味,於是抬起左手,拂向自己的面龐。

以真面目登神道,是為了日後出世作鋪墊,而跳崖去見裴寂,需要的是劍聖的身份。

唯有刺激到裴寂那顆不甘人後的強者之心,點燃他的一身戰意,任真才能跟他聯手,一起下山馳騁江湖,會一會天下英豪。

痴與狂,共天下,是時候共邀天下了。

易容完畢,任真走到不遠處的那座懸崖前,攥緊手中鐵劍,縱身跳進了雲海。

狂風呼嘯,一落千丈。

鐵劍拖曳在堅硬石壁上,一路劃出無數蓬火花,很是好看。

任真心中豪情陡生,覺得此時應該清嘯幾聲,才算酣暢,忽又記起前世喜歡的一首歌,於是便縱情高唱起來。

“滄海一聲笑,滔滔兩岸潮。浮沉隨浪,只記今朝。

蒼天笑,紛紛世上潮。誰負誰勝出,天知曉。

江山笑,煙雨遙,濤浪淘盡,紅塵俗世知多少。

清風笑,竟惹寂寥。豪情還剩了一襟晚照……”

浩浩之氣,穿雲裂石。

嫋嫋之音,響振林樾。

長歌盡時,任真轟然落地,驚起無數飛鳥。

他隨手丟掉廢棄鐵劍,向幽靜深林裡走去。

人間早已春深,懸崖下的這方小天地依然清冷。溼寒空氣撲面而來,讓人忍不住顫慄。

任真踩在溼滑青苔上,步伐不急不緩,心裡默唸著,“我輩喜學劍,十年居寒潭。為求一勝,自囚十年,他也算得上是一代豪傑……”

萬籟俱寂,漆黑林影裡,此時忽有一道笑聲飄來。

“好歌,好氣魄。”

任真抬頭,朗然答道:“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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