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能保護好坊主,張寡婦本就倍感恥辱,無顏面對各位同僚。

莫雨晴這句怒斥又太過尖刻,一時情急,連帶著鳳梧堂一起羞辱在內,徹底戳中了張寡婦的痛處。

她的榮譽感很強,絕不容忍別人嘲諷鳳梧堂,更何況還是個乳臭未乾的小丫頭!

清脆的耳光聲響起,令所有人身軀一震,沒想到她惱羞成怒,居然會出手打人。

“老孃是坊裡元老,連莫鷹首都不會這麼跟我說話,你算什麼東西,敢在我面前放肆!”

她秀眸眯起,緊盯著莫雨晴,眼裡寒光綻放,咄咄逼人。

周圍其他人也冷冷盯著莫雨晴,氣氛緊張。他們都出自鳳梧堂,見外堂的人說風涼話,羞辱本堂首領,怎會不心生敵意。

莫雨晴捂住火辣辣的臉頰,在張寡婦潑辣強勢的逼迫下,倒退數步,心裡既驚慌又委屈。

剛才她怒氣上湧,心急口快,沒考慮發洩的後果,現在被人打臉,頭腦清醒過來,也意識到是自己衝動了。

一下子被敵對,這讓她更感到委屈,下意識地望向任真,以為他會站出來袒護自己。

任真眉頭一皺,嘆了口氣,情緒有些煩躁,“還嫌不夠亂嗎?”

錯在莫雨晴,她又處於弱勢,他如果徇私袒護,鳳梧堂眾人嘴上不敢說什麼,但心裡肯定不服,這樣不僅有損坊主威信,還會在兩堂之間產生更深的怨隙。

如此幼稚的錯誤,他不能跟著犯下去,寒了下屬們的心。

他轉過身,看不見表情,幽幽地道:“我傷勢不大,今晚的事就算了。”

“算了?”莫雨晴聞言,捂著臉頰,眼淚唰地一下流出來,“我被人打臉,你卻說就這樣算了?”

她望著任真的背影,眼神怨恨。

她本以為,任真尊為坊主,哪怕只是訓斥張寡婦幾句,也會替她出頭,挽回顏面。哪想到,等來的卻是一句算了。

眾目睽睽之下,這讓她倍加羞慚,無地自容,氣得轉身跑進了樹林裡。

“坊主,我……”

張寡婦這時候也開始懊悔,對方畢竟是任真的侍女,就算看在他的面子上,她也不該動手打人。

任真沒有理她,轉身望向她丈夫老王,問道:“趁她不在這裡,你正好彙報一下她的情況。”

老王明白他的意思,俯身說道:“按照您的吩咐,我認真核查了所有線索。莫鷹首沒有騙您,她確實出自那個組織!”

徐老六和張寡婦聞言,神情驟僵,顯然沒料到,那個看似普通的小丫頭,竟然還有深藏不露的身份!

任真的視線落在冰凍江面上,面無表情,“繼續說下去。”

“莫鷹首早就洞察內情,所以這幾年一直留意著她的舉動。現在可以確定,她混進繡衣坊,是想尋找某些東西的蹤跡,目前還看不出其他意圖。”

張徐二人聽得心驚肉跳,同為密探,原來他們一直被對手矇在鼓裡。

“按您的命令,自從您進入雲遙宗後,我便率人守在七峰外部,沒有發現她跟別人聯絡,並且發現了一點端倪!”

“什麼端倪?”任真摩挲著微白的指節,目光幽深如淵。

“從進雲遙宗,到她孤身返回鷹視堂,始終有名男子蟄伏在她身旁,暗中保護。而且看樣子,連她自己也不知情!”

說到這裡,老王欠了欠身子,表情凝重。

“我有點懷疑,那人是故意在我眼前暴露蹤跡的。因為他的修為實在太高深,我估計咱們坊裡沒人能打贏他!”

“你沒猜錯,”任真淡淡一笑,似乎並不意外,“要是能打贏他,那你就躋身十大強者之列了!”

聽到這話,三人臉色劇變,驚撥出聲來,“這麼強?!”

任真不理會他們的震驚,他早就猜到了那人的身份。

“放心吧!如果他們真有惡意,我一開始就不會帶這姑娘出門,更不會將我的秘密洩露給她。”

他眨了眨眼,若有所思,喃語道:“我倒真希望,她能洩露給那人……”

老王斟酌片刻,謹慎地道:“坊主,您這麼做是不是太冒險了?”

徐老六也附和道:“您不值得拿自己的安危當賭注!”

他們並不清楚任真的算盤,但能隱隱猜到,任真是想搏些很重要的東西。

任真目光閃爍,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問道:“你們說,什麼是江湖?”

“江湖?”三人同時怔住,不知為何會有此問。

他們闖蕩江湖多年,看遍太多刀光劍影,腥風血雨。真叫他們說出來時,卻欲辨已忘言。

什麼是江湖?每個人心裡都有不同的答案。

那麼,這位手眼通天、詭變無常的繡衣坊主,心裡又裝著怎樣一座江湖?

任真拍了拍張寡婦的肩膀,朝莫雨晴消失的那片密林走去。

他知道,有人在那裡等著他。

“我不知道你們是怎樣認為的。只是我認為,江湖遠遠不止爾虞我詐。”

“有我在的江湖,會很大。”

“慢慢看吧!”

……

……

莫雨晴沒有走遠,就坐在不遠處的一株大樹下,等著某人來追她。

她並不是特別生氣,只是沒有臺階下,不得不離開。

他明知道自己是為了他好,為什麼還要說“算了”那種混賬話!

作為男人,難道他不應該站出來護著自己?

一想到這點,她就煩躁惱怒,小拳頭砸在樹幹上,沒有刻意留力,險些連整棵樹砸斷。

她先是一怔,破涕為笑,倒是把自己嚇到了。

她坐到另一旁,背靠著無辜遭殃的樹幹,擺弄著衣角,臉上驀地暈起一抹緋紅。

“他會不會太傻,不懂得來追?”

“或者說,相處的這些日子裡,他壓根就不明白我的心意?”

一想起那夜收她為徒的事情,她頓時心慌意亂,那個聰明一世、自以為是的混蛋,真的可能什麼都不懂!

她再也坐不住了,“不行,我還是自己回去吧!”

她轉過身,匆匆擦拭掉臉頰上的淚水,就要走回江岸。

便在這時,一道高大身影從陰暗裡走出,飄忽如鬼,似乎早就藏在那裡,默默看著這一切。

“何苦留在這裡受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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