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那個角落裡的黑袍人從座位上起身,走入了過道,穆雲和上官凌桀都感到很是驚訝。
這人怎麼……還能動!?
眼下所有人的意識都已進入了顧馳的魂海,不應有遺漏才對。
難道是觸犯了什麼紀律,被丟出來的?
可就算是這樣,醒來後也應該受魂力場的壓制,在座位上動彈不得才對。
此人能在魂力場中行動自如,這份實力,就是坐第一排都夠格了。
上官凌桀皺眉看著那道身影,疑惑道:“她想幹嘛?”
穆雲下意識地搖了搖頭,他也猜不到對方有什麼目的。
黑袍人的腳步並不快,但目標卻很明確,顯然是衝著第一排去的。
上官展雄站在兩個孩子身後,緊盯著黑袍人的一舉一動,以防對方突然暴起,威脅到上官凌桀和穆雲的安全。
但令三人齊齊瞪大了雙眼的是。
那人最後,竟停在了“葉樊”的面前。
穆雲心頭一跳。
這人不會要刺殺“葉樊”吧……
可即便是眼下這個狀態,像“葉樊”那種等級的強者也不是任人宰割的。
萬一“葉樊”被驚醒,兩人在這裡打起來,甚至引發了混戰……
那對翎淵城和煉丹界來說,都將是個災難!
然而,黑袍人並未做出什麼舉動。
她只是站在那,靜靜地看著“葉樊”。
身著淺紫色紗衣的“葉樊”,身形看起來頗為窈窕勻稱,纖細的手腕和緊窄的腰身,為她平添了幾分柔美的氣質。
面紗為“葉樊”的容顏塑造了恰到好處的朦朧感,也更凸顯了那雙清麗動人的眉眼。
此刻她雙眸輕合的樣子,看上去有一種端莊恬靜的聖潔之美。
倒是很符合“女神”的稱號。
而對於這份美景,黑袍下的女子並沒有注視太久,只是片刻的功夫,她就再次動了起來。
只見她微微轉頭,像是朝穆雲三人的方向看了一眼。
上官凌桀眼神恍惚了一下。
他怎麼感覺,那人是在看自己?
可對方的臉部整個都被寬大的兜帽擋住,目光根本無法追溯。
冥冥中有種預感的上官凌桀,看著那似乎就要離去的身影,竟猛然升起一股焦急的心情。
“等等!”
上官凌桀突然衝了出去,穆雲都沒來得及攔住他!
“上官!別過去!”
可穆雲的提醒還是晚了,上官凌桀已經一頭撞進了魂力場裡!
在進入立場範圍的瞬間,上官凌桀就彷彿被施了定身法一般,身體定格在向前邁步的動作,看上去頗有些滑稽。
四周傳來的壓迫感,讓上官凌桀的呼吸都變得遲滯了許多,身體裡的骨骼發出了細微的摩擦聲響,臉色也因為充血變得通紅。
再這樣下去,上官凌桀很可能會被魂力場裡密度過高的靈覺力量給生生擠壓成泥!
上官展雄正要去救上官凌桀,但有人比他的動作更快。
聽到上官凌桀呼喚的黑袍人停住了腳步,當發現上官凌桀被魂力場困住時,她便朝上官凌桀走了過來。
上官展雄心頭一緊,擔心上官凌桀受到傷害,於是速度又快了幾分。
但黑袍人已經來到了上官凌桀的面前,也沒有做什麼不好的事,只是伸出被黑袍遮住的手,在上官凌桀的胸口推了一把。
上官凌桀被推出魂力場,正落在趕來的上官展雄身上。
呼吸順暢後,上官凌桀臉上的紅潮肉眼可見的退去了。
上官展雄見兒子沒事,轉頭衝黑袍人說了一聲。
“多謝!”
已經轉身離去的黑袍人腳步頓了頓,但終究沒有任何表示,默默走回了角落的位置,重新坐下。
上官凌桀雙眉緊蹙,但他沒再做什麼衝動的事,而是默默坐下,開始潛心修煉了起來。
穆雲見狀,也跟著坐在了旁邊,一邊修煉,一邊等待講學結束。
————
在東海的北部盡頭,有一處奇觀,這裡阻斷海水的不是陸地,而是一條長達千里的狹窄裂縫。
這道漆黑深邃的裂縫就像是憑空出現一般,整個東海的海水一刻不停地傾注其中,卻從未能將其填滿。
沒人知道那些海水去了哪裡,東海的水位也從來沒有下降過,這是困擾了無數學者一生的難題。
在這道狹長的裂縫中,偶爾會有淡金色的光噴薄而出,凝為一束的光線會筆直向上,穿透流雲,直達天穹。
而每月的第十九日,整條裂縫會有無數細微的光線升起,化作一片綿延千里的金色光幕。
等到那時,從下方抬頭望去,就會看到一整條分割了天空的“金線”。
這,就是天下奇景,一線天。
玄玉到達這裡時並不是十九日,所以沒能看到奇景,但他還是看見了偶然從裂隙中迸發出的金色光線。
與常人不同的是,在玄玉的視角里,他看到的金光並不是自下湧出,噴薄向上的。
而是光芒自天際傾瀉而下,筆直的墜入了下方的裂縫中。
不過玄玉沒有去探究一線天秘密的想法,他此行的目的地,在對面。
一線天的光線常年都是亂的,所以站在東海的海面上,用肉眼是看不到裂縫另一邊的景象的。
此刻在玄玉的視角當中,面前就是一片扭曲的光,長時間盯著看的話,眼睛都會感到不適。
接下來他要做的就是跨過腳下的裂縫,抵達對面的澄空海。
澄空海是一線天以北的一片特殊海域,面積只有東海的七分之一。
由於一線天的存在,澄空海與東海只能說緊鄰,不能算連通。
其實如果今天是十九日的話,一線天的金色光幕會成為一道堅固的屏障,那時任何人都無法跨越裂縫,抵達另一片海洋。
身穿黑袍的玄玉選擇了沒有金色光線的一段區域,毫不猶豫地邁步跨越了過去。
跨過兩片海域的瞬間簡直可以說是平淡,連類似跨過大門的儀式感都沒有。
但玄玉眼前的景象,卻與一步之前,截然不同。
澄空海最大的特點,是它的平靜與清澈。
澄空海常年無風,海面連一絲漣漪都沒有。
乾淨透徹的海水,使澄空海猶如一面巨大的銀鏡,時刻倒映著天空的景象。
在上下完全顛倒復刻的場景中,眼前的一切事物都被提亮了幾個度,行走在其中,會有一種如夢似幻的不真實感。
這種不真實感,會在看到那些生長在海面上的樹木時變得更加強烈。
在澄空海的海面上,零零散散的有一些明豔似火的紅楓樹,它們的根都在水面之下,所以乍一看上去就好像是生長在海面上一樣。
玄玉默默行走於海面之上,落下的腳步會在海面產生緩緩擴散的波紋。
許多年前,澄空海還是一片無人的密地,直到六百多年前,華空悲的天劍城落於澄空海深處,澄空海才漸漸有了人煙。
玄玉剛進入澄空海不久,所以暫時還沒有看到什麼人。
他漫無目的地走著,默默感應著天地間水元素的分佈。
玄玉其實並不知道自己應該趕往何處,才能找到傳說中的鮫人一族,取得鮫人的眼淚。
如果其他人知道,玄玉來澄空海是找鮫人族的,恐怕都要笑掉大牙。
當年,華空悲憑藉斬天一事聲名鵲起,引得天下無數劍修紛紛湧入澄空海,瞻仰華空悲留在海上的至高劍意。
以澄空海當時的盛況,鮫人族若是真的存在,恐怕很難不被人發現。
所以如今再說澄空海有鮫人族,恐怕沒人會相信。
但,讓玄玉來澄空海尋找鮫珠的人,是白羅剎。
分析了幾種情況的玄玉,覺得澄空海有鮫人族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驀然間,一艘小船遠遠出現在了玄玉的視線裡。
船尾似乎還有一個人,像是船伕,正手持船槳,輕輕撥動水面。
這有些違和的一幕,令玄玉微微眯起了眼睛。
澄空海的海面上幾乎是空無一物,極目遠眺可看百里,可這艘船是怎麼出現的,他竟沒看到?
船伕的動作雖然輕緩,但船隻行進的速度卻是一點兒不慢,前後不過盞茶的時間,最開始只是一個黑點兒的小船,就來到了玄玉的面前。
這是一艘看起來普普通通的漁船,站在船尾的船伕看上去很是滄桑,黝黑的臉上滿是歲月的溝壑。
船伕的背有些駝,身材黑瘦黑瘦的,但握槳的手很有力,看著就像是一個真正的漁民。
可問題是。
有人會在澄空海打漁嗎?
事情顯然有些不對,但玄玉卻多了幾分興致。
澄空海,好像比自己預想的要有意思。
船伕有著一雙明黃色的眼眸,這是非人的特徵。
“這位公子,要搭船嗎?”
船伕的聲音低沉而沙啞,隱隱帶著一絲像含著水說話的感覺。
玄玉沒有拒絕,動作自然地走上了小船。
“隨便逛逛。”
玄玉冷然的語氣讓船伕的動作頓了頓,但很快,他就調整了過來。
木漿撥開水面,小船靜靜開往遠方。
層層漣漪墜在船尾,扭曲了雲與樹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