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午睡鈴聲響起，喧囂聲逐漸消去，空氣中彌散著催夢香，整個校園變得靜謐。
六三班教室，左右兩面牆壁，分別貼著愛國忠良——林則徐、文天祥、李守常、魯迅先生的肖像以及他們的警世名言。
雖然學生們似懂非懂，但沒事兒就老愛盯著看一看，尤其午睡睡不著時……
“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望著警世名言喃喃細語，劉紋暢視線從上往下挪至齊劉海女生，胳膊肘輕輕碰了她一下，“喂，你還不睡嗎？”
此刻，舒茗慧將額頭擱在桌面邊沿，身上還披著一件長白外套，看似睡得踏實，但桌角卻時不時傳來窸窣聲。
“不睡。這個中午疊好千紙鶴，還得策劃一下黑板報！”兩條纖細的長腿合攏，筆記本與彩紙橫放其上，舒茗慧依舊埋頭苦幹。
有筆記本的硬殼墊底，疊紙速度定然不會太慢，但見她時不時揉眼睛、打哈欠，劉紋暢忍不住一把搶了過來，“你睡，我來！”
“哦。”聞言，舒茗慧放棄搶回來的念頭，將雙手中剩餘遍佈摺痕的彩紙灑在課桌上，然後雙手墊在桌面，依言睡下了。
拿著彩紙，劉紋暢反覆看了兩眼，最後一臉囧樣兒，又大著膽子伸出手，拍了拍某人肩膀，“能教一下嗎？我忘咋疊了！”
左側桌面倒影出嘴角微揚的陰影，隨後舒茗慧向右轉頭望了一眼，伸出潔白小手。
劉紋暢趕緊將彩紙遞了過去，待看過她演示一兩遍後，遺忘的步驟全都記起來了。
“一起疊！”舒茗慧說了一句，從抽屜裡拿出新的彩紙與墊子，便向右斜坐著開始著手，劉紋暢見此也不多說，跟著翻折彩紙。
舒茗慧大概一分鐘疊一個，劉紋暢三分鐘疊兩個，摺紙速度明顯有差距。
但比起大多數人疊一個千紙鶴需要兩分鐘，劉紋暢的速度還算夠快的了。
一個小時後，課桌抽屜被五顏六色的千紙鶴塞得滿滿的，彷彿能聽到仙鶴齊鳴。
“九十八……”舒茗慧仔細數了數，隨後看著劉紋暢將手中疊好的最後一個扔了進去，撥出一口氣，“九十九！”
原先舒茗慧疊好了十多個，本來以兩人的綜合效率，早該將剩餘的紙鶴疊完了，但中途遇到幾個前來檢視午睡情況的老師……
“現在能原諒我嗎？”劉紋暢見舒茗慧心情愉悅地伸了個懶腰，趴在課桌看著自己，趕緊趁熱打鐵，“回去別跟領導彙報工作！”
“嗯？”本來舒茗慧都打消了念頭，可此刻聽他再次提起，頓時讓她意識到，這個籌碼還有很大的剩餘價值，不能白白浪費！
他不是在求我原諒，就是在求我原諒的路上……舒茗慧靜靜看了半晌，得出驚人結論，頓時，大眼睛滴溜溜的轉動一圈。
“要我原諒你也行，不過你得保證……今後不準扯劉倩倩的頭髮！”說著，舒茗慧又環顧了一下靜悄悄的教室，“也包括她們！”
“憑啥不準？我都扯習慣了！”劉紋暢頗感不岔，雖然不明緣由，但男生見了女生的飄飄秀髮，不都是忍不住想扯一下嗎？
你現在說不扯，就不扯？
我怕我控制不住我自己啊！
“扯習慣了？那更不準扯！”舒茗慧氣鼓鼓的，暗道“陋習”，卻聽劉紋暢嘀咕了一句，“不扯她們，難道扯你嗎？你又不讓……”
劉紋暢還記得上學期故意扯她頭髮，被她回家告狀了，結果罰跪一晚上！
我天，這誰還敢扯！自此之後，劉紋暢變得老奸巨猾了，除了生氣時偶爾扯兩下外，平時他都不敢造次，就怕又被檢舉。
“嗯…那、那可說好…可以讓你扯…”望著額前一綹黃褐色秀絲，舒茗慧遲疑了一會兒，支支吾吾道，“但是你要輕點兒，而且、而且……只准扯我的頭髮！不然……”
聞言，劉紋暢愣住了，後話完全沒聽清楚，但想來應該是很可怕的威脅之言。
“嗯……”先看了看左側齊劉海女生飄揚的秀絲，再看了看前座女生的烏黑長髮，一番權衡之下，劉紋暢點頭允諾，“拉勾！”
「小時候拉勾叫承諾，稍大一點兒拉勾叫幼稚，再大一點兒拉勾才知道叫浪漫！」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兩隻小拇指有些溫熱，勾在一起輕搖幾下，隨後，望著正與自己大拇指相觸的女孩，劉紋暢嘿嘿一笑，“我不信，要先扯一下！”
還沒反應過來，額前髮絲被劉紋暢惡意揉了揉，隨即凌亂落入其指縫間，舒茗慧羞憤地咬牙切齒，“現在，可以了吧！？”
“嗯…前面太短了…”訕訕鬆開手指，任褐黃色劉海滑過指尖，劉紋暢望了一眼如瀑布般柔順的青絲，得寸進尺道，“你轉過去！”
“你……”舒茗慧氣鼓鼓得蹙起眉梢，劉紋暢本以為她要發脾氣了，趕緊進入警備狀態，卻不想，她紅著臉將腦袋偏了過來。
嬌俏的背影，瀑布般的青絲，迎著溫暖的陽光，倒影出一層聖潔的光輝，將她整個人襯托得宛如不食人間煙火的小仙女。
劉紋暢激動地將手指伸過去，就在即將攬住那一卷青絲時，身後突然傳來“嘭！”的一聲輕響，凳角被狠狠踹了一腳。
兩人嚇得心底一顫，如同觸電般反彈拉開距離，趴在課桌上一動不動……
“哼唧、哼唧……”兩分鐘後，後座傳來哼哼唧唧的呼嚕聲，劉紋暢與舒茗慧神情古怪地對視一眼，隨即，兩人噗呲一笑。
十二三歲，正處於骨骼拔節的最佳年齡階段，往往會在睡夢中無意識抖一下，待驚醒過來，就會發現自己又長高了！
“剛剛不算，重新來一次！”青絲被攏起來當做墊枕，劉紋暢念念不捨地望著，直呼暴殄天物，惹得舒茗慧嘟嘴嗔怒，“睡覺！”
“該死的秦毛子！”無奈地合上眼簾，呼嚕聲如針扎般刺耳，劉紋暢心中憤恨不已，都怪他，一天就知道野蠻生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