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袖是被餓醒的,她也不知道自已睡了多久,醒來時見夕陽餘暉暖暖,情緒不甚安好,心裡空虛寂寞。

寇芙蘭踏著跳躍地步伐進了裡屋,雙眼亮晶晶的,笑顏如花,明顯把所有的委屈都遺忘了。

“哥哥說,吃飯。”

她正是餓了,磨磨蹭蹭地掀開被子,下床穿衣服。記得來時她的衣裳是白色,而此刻屋裡備下的是件鵝黃色衣裙,應當是辛夷給送過來的。

寇悠然屋裡也沒有鏡子,她隨意收拾過後,便隨著寇芙蘭出了裡間,來到廳中。

寇悠然彼時正在擺弄飯菜,見容袖出來,抬眸掃了她一眼,神情依舊平淡。

桌有四方,寇悠然坐在正中,寇芙蘭坐在他右側,容袖正糾結著,自已要坐他對面還是左側。

“不吃麼?”他問道。

“吃。”她坐下,在他的左側位置,端起桌上的飯碗,刨了一大口米飯進嘴裡。她嚼了半天,後槽牙都嚼發酸了也沒把嘴裡的米飯全嚥下去,又不能吐出來。

這米飯,怎麼好像是夾生的,她抬眼偷瞄兄妹二人,那兩人細嚼慢嚥,吃得倒是津津有味。

努力了半天,她總算咽完嘴裡的米飯,又夾了口青菜塞進嘴裡。

嗯.…..沒鹽?

寇悠然見她沒再繼續動筷子,朝她望來:“不合胃口?”

她嘴角抽出一抹笑,很是禮貌:“這飯,你妹妹做的?”

以前府裡有專門的下人會送飯,現在她的院中都是辛夷親自動手,青竹院自然也得自力更生。

男人明顯頓了下,淡然道:“我做的。”

容袖無語,低頭默默吃飯,這大病一場,醒來就吃這麼些玩意,簡直生不如死,偏還不敢說什麼。

以前在青竹苑解毒,從未跟他同桌用膳過,這第一次一起吃飯,就吃這些東西,她再也不想跟他吃飯了,實在糟踐食物,也糟踐自個。

寇芙蘭也只是隨意吃了小半碗飯,就丟下筷子,取了個空碗去盛湯喝,容袖實在分不清,那又紅又白的液體,會是什麼湯?

她目光緊鎖寇芙蘭,試圖透過看來分辨這湯的味道。

只見寇芙蘭一臉期待地端碗喝了一口,湯汁入口,她怔住,瞪大了雙眼,噗呲一下將嘴裡的湯汁全噴了出來。

容袖震驚,眼前被一面寬大的青色衣袖擋住,倖免於遇難,否則還不知會被噴成什麼樣子。

“蘭兒。”寇悠然唸了她一聲,放下衣袖。

容袖有些不可置信,他竟會去幫她遮擋。那廂寇芙蘭漂亮的雙眸凝起水霧,眼淚嘩嘩直下,大嚎起來。

“好辣,啊。”

辣?什麼湯是辣的?

寇悠然淡定起身,去倒了杯茶水折回遞給她,寇芙蘭忙止住哭聲,接來茶水咕咚咕咚飲盡。

末了,寇芙蘭手中握著杯子,抽噎不停,十分的委屈。

容袖愣在原地,這吃頓飯,還吃哭起來了?

“我以後都不要吃飯了,哥哥真討厭,我不要吃飯,難吃。”她怒衝衝丟下杯子,起身跑開了。

屋裡又只剩下兩人,容袖端著手中的米飯,一動不動,不知要不要繼續吃。

還未等她決定好,手裡的飯碗就被奪走了。

寇悠然平靜地收拾著桌上的飯菜:“不能吃了。”

方才寇芙蘭將湯汁噴了滿桌,所有飯菜無一倖免,確實不能再吃。

“我幫你。”

她與寇悠然收了碗筷進廚房,見他將辛苦做的飯菜全倒進了泔水桶裡,竟有種僥倖的感覺,那飯?的確不好吃。

倒完飯菜,見他打了水繼續洗碗,一舉一動,熟練優雅,雖在作活,卻有種仙人走出畫卷的美感。

“你衣服髒了,去換一下吧,我來洗。”容袖踱到他身旁,欲伸手去幫忙。

“不必,我自已來。”他語氣平淡,不怒不喜。

“哦。”她平時也沒做這些活計,不確定自已能做好,既然他不願,就沒必要糾纏。

“寇公子,我有話跟你說。”她覺得,有必要告知他寇氏滅亡之事,與容家無關。

他沒有停下動作,也沒答話,只是點了點頭。

“其實當年寇氏滅族,與容家無關,不管你是否相信,我也只能說這些,若你單將矛頭指向我,只會讓你真正的仇人,逍遙法外。”

寇悠然停下動作,回身冷冷地望著她。容袖向來怕他,本能反應退了兩步,略緊張。

見他沒說什麼,也沒做什麼,鬆了口氣,繼續將父親所言之事全然告知他,至於是否相信就是他的問題了,她也干預不了什麼。

完事後,她沒多留在青竹院,回了自已的煙雨閣,叫辛夷做了些飯菜送過去。

今日那飯菜實在無法果腹,也不知這些日子他兄妹二人是如何熬過來的,日後只能辛夷勞累些,多做點飯菜。

.

晉離的藥是制好了,怎麼送出去給他實在是個問題,若是林蕭還在,沒準還能幫她一把,現在她身上有傷,若是獨自潛出公主府,只怕會被發現。

她來到聽雨軒,自行將屋裡的燭火點亮,巡視著屋裡的陳設,每個角落都有晉離的痕跡,一切都和他在時一成不變。

琴几上橫著一把七絃琴,這是他平日裡極愛的,也留了下來,或許於他而言,公主府才是他的家。

容袖坐到琴幾前,蔥白手指輕撥琴絃,悅耳的曲調纏繞耳邊,彈的正是上次晉離所教的曲子。

她很聰明,僅一次便牢牢記在心中,能隨手彈出,並準確無誤。

曲畢,琴聲消散,心裡一陣發酸,怔怔坐在琴幾前,低頭抽泣,任由眼淚滴落在琴絃之上。

“何時起,竟這樣愛哭。”溫潤的聲音流入耳中,淌進心間。

“阿離。”她歡喜難掩,起身撲進他懷中,雙手環住他的窄腰,鼻息間是最令她感到安心的藥香。

晉離見她額頭纏著紗布,臉色不佳,擔憂勝過相逢的喜悅。

“如何傷的,你病過了麼?這樣憔悴。”他撫著她清瘦的臉龐,如深潭靜水的雙眸浮現波濤。

容袖拉著他坐到軟榻之上,與之緊緊相擁,多日不見的思念,總算得到緩解。

她將所有事情與之細細說明,晉離雖同情寇悠然,但心中仍有怒火,若非此刻有太多束縛,他絕不姑息。

“你還挺有本事,能偷摸進公主府裡來。”

他笑笑:“我先去了煙雨閣,沒見到你,又聽到聽雨軒有琴聲傳出,猜是你在這。”

容袖知道他的本事,區區守衛如何能困住他,若非這一身的病痛纏著,他早該讓人望塵莫及。

“你我都被困在府中,朝堂生亂,邊界戰事起,派賊蠢蠢欲動,這該如何是好。”

晉離輕撫她身後的秀髮,溫柔纏綿:“不得已時,捨棄西炎。”

容袖嘆息:“或許,楚川也是這麼想的。”

當初西炎破滅,寒宮錦落與裴恆護送西炎帝逃離國都,看似慘敗,實則不然。西炎畢竟有著百年根基,也有雄厚的軍隊,哪能當真連根拔起。

西炎會捲土重來,容袖也早有預料,但不知會這樣快,還是在北宣發生內亂之時,當真措手不及。

“別擔心,安心養傷,會有計策的,如今雖生動盪,可將軍與先帝的豐功偉績並非弄虛作假,輕易不會倒塌。”

他心平氣和,細聲細語安慰懷中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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