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出來！”
何美凰手隨手一抓，白丁就從樹幹中被拽了出來。
“你的心亂了，遁術比前兩天還退步不少。”
白丁揉了揉胳膊，抬頭望向遠處高聳入雲的孤峰，沒有做聲。
何美凰也看到了那座高峰，嘆道：“罷了，這兒已經能看見丈天山，今天就不練了，我們加緊趕路，天黑之前應該能夠抵達山腳下。”
白丁欣喜道：“丈天山北面就是平樂鎮，我們可以在那兒落腳。”
何美凰不置可否，不緊不慢地跟在歸心似箭的白丁身後......
酉時，二人終於趕到了平樂鎮。
平樂鎮並不大，是附近靠山吃山的山民交易市集發展而成，“井”字形的四條主要街道構成了平樂鎮的核心區域。
或許是兒時的記憶不全，又或是這幾年發展變化較大，白丁走在街上不由地升起一股陌生之感。
熟悉的豆腐店已經找不到，白丁在路邊買了兩份泉水豆腐腦，一份給了師姐，一份自已吃，怎麼也吃不出記憶中的味道。
何美凰看著有些走神的白丁問道：“白家村離這兒有多遠？”
“在山的南面，以前繞山路來這兒要走上一天。”白丁望了望街尾，繼續說道，“那時候捨不得住客棧，山民基本都是在街尾那頭的一間民宿過夜，我們管它叫大通鋪屋。”
“因為怕人偷東西，所以爹孃都是輪著睡，不敢睡太死，天矇矇亮王記豆腐就有新鮮的熱豆腐腦賣，我每次來早上都會吃上一碗。”
白丁把手中的豆腐腦咕隆一口灌下去，起身道：“今天十五是趕集的日子，客棧不一定有房，我們要早點過去。”
鎮上只有兩家客棧，到店一問，一家客滿，一家還餘有一間空房，何美凰也不避諱，說一間就一間，兩個人擠一晚對付一下就行。
房間只有一張床，白丁便叫店家加了床地鋪。
推開窗正好可以看見丈天山，圓圓的月亮掛在山的一側，像是一盞燈籠。
小鎮不比大城市，到了晚上基本上家家戶戶都關門閉戶待在家中，街上沒個人影，只有客棧酒樓還有些來往的商客聚在一起喝酒吹牛。
白丁與師姐坐了張小桌，要了些酒食，一邊吃著一邊聽說書人講故事......
“......仙帝說那可不行，仙凡有別，仙人就該高居天上無憂無慮，凡人就該墮入塵埃歷經劫難，這是天理綱常不能亂，所以就下令鑄造了八根天柱用於託天，並在天上建造仙宮......”
何美凰嗤笑一聲，問白丁：“怎麼和我小時候聽過的不一樣。”
“師姐聽過的故事是哪樣？”
“這個世界到處都是海，大烏龜仰在海中央，四腳撐起天，我們都是生活在烏龜的肚皮上。”
白丁笑了笑，提起世界突然想到邪教組織，於是問道：“據我所知，那個邪教曾找器宗打造過一艘船還是什麼的，說是要用來渡海探索世界，他們是怎麼看這個世界的？”
“這個我還真知道，東境那邊有流傳過，邪教說大地是圓的，是一個球，不光是我們腳下的大地，天上的太陽月亮和星星，全都是一個個的球，漂浮在宇宙中不停旋轉。”
“球？還會轉？”白丁感覺有些匪夷所思，又問道，“我們這麼多大能修士，難道就沒人去探索過世界嗎？”
何美凰反問：“你知道為什麼書上都說，我們生活的這個世界之外是一片荒蕪嗎？”
白丁搖搖頭。
“因為我們修士出不去，根本不知道外面是什麼樣！”
“出不去？不可能吧！”
何美凰嚴肅地點點頭，說道：“其實也算不上秘密，你遲早會知道，離我們這片土地越遠，天地靈力就越稀薄，最後會變得完全沒有靈氣，一旦失去靈力，我們的身體就會迅速衰老，要不了多久就會死。”
“怎麼會這樣......”
師姐的話，讓白丁一時難以接受。
他曾想過，今後修為有成就離開這片土地，去看一看山海的盡頭，如今成為泡影。
“......盛華上仙自斷一臂，用斷臂取代倒塌的天柱，撐起了這一片天，這隻手臂就成了如今的丈天山。”說書人的故事講完，大家紛紛鼓掌。
白丁小時候就聽過這個故事，所以並不覺得稀奇，禮貌性地拍了拍手，還給上前討賞的小女娃打賞了幾個銅板。
何美凰笑道：“每個地方都有每個地方的傳說，在當地人眼中，他們崇拜的神仙總是最強大的。”
看著逐漸散去的眾人，白丁意興闌珊地起身道：“師姐，我想回房睡覺了。”
何美凰笑了笑，“兩個人才叫睡覺，一個人只能說休息。”
.......
白丁回憶著多年前那個夜晚，輾轉反側一晚上都沒睡著，天不亮便起了床。
吃了一碗小時候眼饞很久的滷肉面，卻是食不甘味。
等店鋪開張，買了些祭拜用的香燭紙錢和糕果酒水，這才回到客棧。
大師姐剛剛起床，看見白丁手裡提的東西，何美凰道：“看來你是等不及了，那你先去吧，我隨後自會跟來。”
白丁想想也是，師姐反正能尋到自已，不用擔心不認識路。
道別之後，一個人沿著記憶中的山路回到了曾經的家園故土。
原先需要走上一天的路，如今一個多時辰就能走完，只是這兒再也沒有白家村，只有凌亂的碎石和荒草叢生的墓地。
當初雲霞宗過來收拾殘局的時候，是以戶為單位設的墳，白丁一家都埋在一起，碑上寫著父母親和妹妹的名字。
白丁默默站了許久，似乎眼淚都在離開的那一天流乾，再也哭不出來。
清理墳區，焚香祭酒之後，白丁一邊燒著紙，一邊說道：“爹孃，孩兒不孝，這麼多年才來看你們......”
白丁自言自語說了許久，從離開的那天起，一直說到現在，分享著這些年難忘的經歷.......
香燭早已燃盡，自說自話也終於到了完結的時候。
白丁抬頭仰望高不可及的丈天山，半晌後低頭道：“你們放心，終有一天，我會讓他們跪在這兒，向你們......還有村裡的大夥們道歉。”
站起身來，白丁取出天青長劍，御劍飛向那雲端之上的山巔，去看一看兒時傳說中，唯有神仙方能登上的頂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