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入了虎口
那一日，唐慕倒在師父墓前，感覺鮮血幾乎流乾，他也以為自己必死無疑，只不過是時間的長短問題。
意識陷入沉睡之後，對發生的事情渾然不覺。
當他醒來後，發現自己在一處偌大的洞穴之中。
這裡是什麼地方？莫不是有人救了我？可是雙腿仍然用不上力氣。
正奇怪時，猛獸的吼聲從遠處傳來，在洞穴中迴響不絕。
這時他才注意到，身邊的蜷縮成一團，毛茸茸的，有點可愛的東西。
雖然它將頭深深埋進腰腹之間，看不清模樣，但是從他的毛髮可以看出，這是一隻小老虎。
他明白過來，這裡是猛虎的洞穴。可是自己是怎麼過來的呢？
若是猛虎將自己叼到此處，為什麼沒有吃了自己？
難道是把自己當成孩子的玩具？
看著眼前毛茸茸的小肉團，他想起來小時候唯一一次和師兄外出，路遇陷入陷阱坑中的小老虎，腰腹被陷阱中的尖銳木樁滑破一個很大的口子，鮮血不止。
大發善心的他，將其救起，他幫它處理好傷口，並將其帶走。一起度過段時間後，小老虎的傷恢復了，它卻狠狠咬了自己一口，儘管反應很快，但仍是留下深深的牙印以及撕扯之痕。
他不知為何，之前好好的，如今卻這般。
他怒罵一聲，“沒有良心的東西。”
師兄風陌想要一刀解決了它，被唐慕攔了下來，任他離去。
從那以後，他明白猛獸就是猛獸。
思緒回到眼前，即使對方目前沒有攻擊力，但是自己更沒有自衛能力，若它要撕咬自己，自己沒轍，也只能聽之任之。
想到被撕咬至死，這是唐慕從來沒有想到過的，內心升起一團恐懼，使得自己不住得向後方挪動，一下又一下。
小老虎安靜地很，一動不動地睡著，讓唐慕放心不少，低呼一口氣。
可是，此刻他又犯了難，將死之人費勁吧啦地爬出去又有什麼意義，若是被更大的猛獸碰到，比起現在好不到哪裡去，唯一的區別是，前者死的快一點。
呃，這好像也是個不錯的選擇，少點折磨。
做好思想上的工作，唐慕向外爬去，然沒爬出幾步，他忽覺得背後莫名冒出一股涼氣。
他奇怪地往後看去，頓時被嚇了一跳。
是那隻小老虎，此刻它正張著大眼，蹲坐在原先的位置看著唐慕，模樣憨態可掬，卻露出獠牙，雖不是多麼鋒利，但其不時發出叫聲，極可能將大虎吸引過來。
似乎是見到唐慕停下來，它起身朝著唐慕走來。
唐慕身體不自覺地僵直在那裡。
那小老虎，來到他的腳踝處嗅了嗅，他舔了舔那裡的已經結痂的傷口。
唐慕雙眼一閉，逼不得已只能選擇咬舌。雖然咬舌不一定很快死去，但比起撕咬卻是好上許多。
然他並未感受到小老虎的撕咬，他小心翼翼地睜開眼睛，恰好和唐慕對上一眼，唐慕沒有覺察到對方眼中的敵意。
它對著唐慕奶叫一聲後，眼皮耷拉下來，來到唐慕的胳肢窩處再度蜷縮身子，酣睡起來。
唐慕不由得苦笑一聲，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看著洞穴的頂部，沉默了，一隻手摸在小老虎柔軟的毛髮上，擼著。
漸漸地，疲倦之感席捲上來，他太累了。
唐慕緩緩閉上眼睛，他睡著了。
突然，一聲獸吼將其驚醒，他猛地睜開眼睛，以為是小老虎的母親回來了，他朝著洞口望了望。
想著完犢子了，這下想活都不能了，鐵定成為大老虎的盤中餐，腹中食，股外糞，最後滋養大地。
若是自己沒有受傷，處於巔峰時刻，當然不懼，可如今卻是不同於往日。
他想起身，剛坐起來，一個黃球從胸口處滾下來，他以為是什麼東西，嚇一跳，然看到是小老虎後，放鬆下來。
小老虎醒了，它惺忪著雙眼，在被唐慕抱在懷裡後又沉沉睡去。
這一幕，使得唐慕感到無比溫暖，他不知道為什麼？自師父魂去，自己功力被廢除，挑斷腳筋成為廢人，他渴望死亡，卻又恐懼死亡。
他以為自己早就應該死了，可事實是他仍然活著，無力掌控且隨時面對死亡的活著。
看著懷中熟睡的小老虎，他忽然生出一種生命的偉大，以及生命存在的奇蹟。
正當他感觸良多時，令人心底發顫的吼聲急亂起來，像是一種極大的憤怒，在與另一頭野獸搏鬥似的，地面都彷彿晃動起來。
哀嚎之聲緊隨其後，接著是更為震耳的吼叫聲，以及金屬摩擦聲，彷彿能看到那火花在往外冒。
激烈的打鬥聲不絕於耳，砰砰聲響個不停。
打鬥持續了大概半個鐘頭，便沒有任何聲音，好像是遠離此處了。
而，就當唐慕徹底松下心來，腳步聲傳來，愈來愈近。不用猜，也知道是這人勝了，那大虎應是凶多吉少了。
“果然沒有猜錯，適才那蠢虎見敵我不過，便一直將我往外引，我就覺得奇怪，沒想到這密林深處果真有著虎穴，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就是不知道有沒有我所需要的老虎幼仔？”
聲音尤為陰柔，像是女性。
對方期待的聲音沒有絲毫遮掩，被唐慕一字不差地收進耳朵，他知道小虎處境不妙，但此刻他又無計可施。
腳步聲愈來愈靠近，終於在唐慕的擔心下，前方拐彎處一個身影率先進入唐慕的視野之中，高瘦影子彷彿棍子，看不出凹凸。
“難道是男的？”唐慕心想。
唐慕抱著沉睡的小老虎，左看右望，都沒有合適其躲藏的地方。他想將其塞進衣服裡，但破碎的衣服連自己都遮不住，衣不蔽體的，如何能夠遮住它？
“有了這最主要的藥引子，我的煉丹材料就全乎了，天助我也。嘿嘿！”
話音伴隨著加速的腳步聲，拐角棍影在唐慕視野中快速拉長。
聽到藥引以及令人發怵的嘿笑聲，唐慕知道小老虎是在劫難逃了。
在唐慕緊張且絕望的視野中，那人的腳終於是踏出拐角。
那是一隻破爛無比骯髒發黑的鞋子，由鞋子往上看，是裸露在外烏黑的粗壯小腿，像被鍋灰塗抹過一樣黑。
他不是沒有穿褲子，而是他的褲子太破了，像是被什麼撕扯過。同樣烏黑髒亂且破的披風剛剛沒過他的膝蓋。
看來，此人應是極為不講究，衣服居然破爛成這個樣子，唐慕心想。
在唐慕的注目下，那人終於是走出拐角，整個人出現在唐慕視野中，視線與唐慕碰個正著。
後者露出警惕神色，手中三尺青鋒劍衝前，做出防禦姿勢。
對方披著寬大蓬鬆破爛的斗篷，臉部被帽子遮擋，看不清楚容貌。
“你是什麼人？”
他問唐慕，眼神中閃出殺機，尤其當看到唐慕抱著圓滾滾的小老虎時，那種撲來的殺意更濃。
功力被廢的唐慕那裡禁受地住對方如此強烈的殺意之勢，渾身止不住地顫抖起來，感覺猶如深處冰窖，冰冷刺體。
那人注意到唐慕的變化，斗篷下的雙眸微眯，如此簡單便試出了對方的實力？這裡可是猛獸的洞穴，沒有一點實力，怎麼能在這裡生存下去？
莫非對方是在扮豬吃虎？他心中有著這樣的擔憂。
可小老虎的誘惑，他又願意冒險一試。
觀此人行動，唐慕知道對方沒有可能退去，沒有回話，任他宰割是早晚的事情，只是眼神中保持著戒備，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唐慕沒有回話，那人前進的步伐停滯片刻便繼續前進，渾身氣勢不斷增強，恰巧在這時，他注意到唐慕腳腕處的兩道血痕。
疑慮片刻後，他腳踢一顆石子，灌入氣勁，石子以高速激射而來。
唐慕看到了他的動作，想要扭轉身子，但石子速度很快，根本躲閃不及。
沒有護體真氣，肌肉力量大大減弱，無法阻擋石子激衝之勢，整個石子嵌入到唐慕小腿中，他忍不住發生一聲悶哼。
“故弄玄虛。”
那人終於確定唐慕此刻狀態，再沒有先前的謹慎，如魚入海，眼中的貪婪毫無掩飾，整人衝了過來，於此同時他斗篷上的帽子也隨風后揚，左右擺動幾下後，脫了下來，露出那人的臉。
這是一張無法不令人記憶深刻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