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祖腳步踉蹌的邁入湖水之中，湖水逐漸淹沒他的全身，二祖四肢鬆緩，躺在湖水中，嘴角有著笑意。
能感受到生命的美好，真幸福啊……
“生命的偉大便在於其多樣性，每個生命最終的結局都會死去，而在其存在的這段時間便是生命存在的意義。”
柳縱輕聲道：“無論是礦物生命還是血肉生命，最終的結局都是一樣，殊途同歸。”
“二祖為自己的族群尋找到了一條新路，但他是先行者，這條路註定佈滿荊棘，走過去便是新生。”
哪吒沉聲道：“走不過去，金輝族將會一直是這種境況，直到徹底滅亡。”
星辰並非長存，一顆生命星辰的壽命大約在五千萬年，但去掉將近三千萬年的成長期和一千萬年的末期，那這顆生命星辰的壽命只有一千萬年。
聽著很長，但對於金輝族來說並不算太長。
金輝星，隱隱約約開始散發出死氣，礦物資源枯竭也只是先兆罷了。
這是星辰意志本身都不曾察覺到的事實，祂卻還以為是因為自己的孩子鬧矛盾而導致的，在柳縱看來簡直就是搞笑。
孫猴子看向柳縱問道：“不出手嗎？”
“且看這位二祖能不能明悟吧。”柳縱嘆了口氣，淡淡道：“置之死地而後生，如若他還願意為自己的族群搏個未來，那就別死。”
二祖躺在被落日餘暉映照的一片金燦燦的湖水之中，眸中的光亮逐漸散去，湖水逐漸漫過面頰，窒息的感覺很是清晰，二祖卻沒有一絲力氣反抗。
“火種已經留下了，我也無憾了。”二祖心中喃喃，逐漸閉上了雙眸，身軀逐漸沉入湖底。
柳縱一言不發，只是緊緊的盯著二祖，醫者不自醫在此刻同樣使用，二祖自己都想尋死，指著後來者去披荊斬棘？
成功的可能性太低了。
孫猴子眉頭一挑，甩出一道金光直直的衝入湖底，而後鑽入二祖腦海之中，顯化出齊天大聖的威武模樣。
“醒來！”孫猴子大聲怒斥，聲如天雷滾滾，驚醒了二祖。
二祖猛地睜開眼睛，駭然的看著身穿金色戰甲的孫猴子，有些驚疑不定。
“您……您是？”二祖有些結巴，在孫猴子的身上他感受到了一股一往無前的意志，那種意志讓他覺得自己很是渺小，猶如沙礫一般。
孫猴子冷冷的盯著二祖，開口道：“就這麼一死了之？”
二祖一怔，而後陷入沉默。
“就憑你留下的那個小傢伙？”孫猴子繼續道：“進化未完全的血肉生命體？”
“大腦都尚未發育完全！”
“心智軟弱！沒有一點敢於承擔責任的心！”
“你指望他走你的路？”
“你在想什麼狗屁好事！”
孫猴子面色冰冷，怒罵卻直指二祖心底，讓二祖手足無措，眸子變的通紅，隱約有著淚光匯聚，他是在為自己的族群未來而哭泣。
“哭個屁哭！”孫猴子瞪眼怒罵：“給老子收回去！”
二祖猛地打了個顫。
或許是因為孫猴子也是從石頭中蹦出來的，他天生就憐憫萬物生靈，孫猴子無父無母，歷經世間種種，一顆鬥戰之心也已淬鍊到大成，對於弱勢生命總是帶著同情與不忍。
所以孫猴子決定給二祖一個機會。
一根猴毛飛落到二祖掌中，孫猴子深深的看了一眼二祖，轉身消失不見。
“這是……”二祖呆愣，感受著掌中猴毛那根毫毛中傳來的澎湃的生命之力，他整個人不由得顫抖！
與那個雨夜一模一樣……不！比之那股力量還要強大！還要磅礴！不知道雄厚多少倍！
這股力量足以讓自己三分之一的族人進化為血肉生命！
孫猴子睜開眼，卻見柳縱非常乾脆的向著幾人伸手：“給錢給錢！”
“猴哥你也不中用啊！”哪吒憤憤的掏出一大捧功德金光丟給了柳縱，恨鐵不成鋼的瞪著孫猴子：“你再堅持一下不行嗎？”
孫猴子這才瞭然，這夥人是拿自己打賭來了！
“都是石中靈，也算是幫他們一把。”孫猴子滿不在意的揮揮手，順帶著從柳縱手裡拿走了一半的功德金光。
湖面，轉身正欲離去的大祖不由得停下腳步，詫異的轉頭看向湖泊中央，那裡有著一股力量在綻放……
轟！
湖水激起巨浪，二祖背生金翼，振翅而出！
二祖肆意的展翅翱翔，感受著風從髮絲指尖掠過，他在這一刻徹底脫離礦物生命的桎梏，藉助那根毫毛中的生命之力成功突破。
“大哥，我成功了！”二祖雙翼振動，平穩的落在大祖身前，滿臉都是自由的笑容。
大祖沉默，而後一拳轟出！
“你不該成功的！”大祖輕聲道：“這會讓族人們感到疑惑，疑惑會讓人深思，思慮不通便會引發戰爭。”
二祖穩穩接住大祖金燦燦的拳頭，在此刻，他的力量超越大祖。
“你說的不對，族人們不該沉淪如今的現狀，他們需要改變。”
轟！
大祖的腿猛然甩出，帶著開金裂石的恐怖威力向著二祖的頭顱暴踢，眸中隱約有著憤怒閃過，低吼道：“可這會讓族人們死亡！”
“沒有思考的死亡就是沒意義的死亡！”二祖同樣低吼，胳膊豎起擋住鞭腿，二人同樣開始反擊。
金輝族年齡最大的兩尊老祖，在此刻開始了搏殺。
一個為了族群的延續不願改變，一個為了改變族群的未來而改變，兩種思想的碰撞在此刻化作拳來腳往，彼此死鬥。
柳縱等人掩去身形，靜靜地看著兩人互毆。
這種爭執絕大多數都是你死我活，但不代表勝者就一定會達成自己的需求，金輝族人約莫千萬之數，絕大多數都是中立的，只有一部分族人是有著選擇。
“感覺跟人族沒什麼不同。”孫猴子皺著眉，開口道：“信仰不同便是你死我活。”
柳縱笑道：“不，跟人族有很大的不同。”
“人族內部的矛盾向來是可以解決的，族群內部可以有很多種不同的聲音，也可以有很多不同理念，這是人族發展壯大的基礎。”
“但若是有外部矛盾，那麼人族便會在極短的時間達成一致，這是人族能成為霸族的原因。”
妖族與巫族就不同了，妖族與巫族兩大霸族都是雖然是統稱，但其中卻有著極多的分支，而且每個族群都有著各自的文化與信仰，而且誰都不服誰，不服就幹。
然後給妖族兩族都整沒了，只剩下為數不多的妖族苟延殘喘。
大祖與二祖拳拳到肉，但並未動用任何兵戈，只是單純的拼拳，而成為血肉生靈的二祖很明顯處於弱勢，大祖感覺不到疼痛，只是一直出拳，單憑金輝族的堅硬肉身對戰。
砰！
大祖一拳將二祖砸落湖底，而後不再動作，懸在半空中冷冷注視著湖底，他知道二祖不會這麼輕易的失敗，就如同他的性格一般。
“再不思變，你我都會是金輝族的罪人！”二祖有些狼狽，破開湖面，背後金翼振動，盯著大祖一字一句道：“沒有七情六慾，與牲畜何異？”
大祖只是冷冷的盯著二祖，冰冷道：“你不懂。”
“我不懂？”二祖忽地發狂，怒吼道：“那你不會說嗎！難不成讓我猜？”
“你以為為什麼礦脈為什麼會枯竭？”大祖冷冷開口：“你以為天兵天將為何會護佑我等的安危？”
二祖愣住。
大祖步步緊逼：“你以為為何我們走出這顆星辰的族人為什麼不回來？”
“你以為他們是善人？是好人？”
“他們看上的是金輝一族的礦脈！是金輝星上的仙金！”
句句如刀，彷彿刺在二祖的心臟，刀尖閃爍著森冷寒光，映照出往日與天兵天將們大口喝酒的豪爽笑容。
大祖說的是真的嗎？
二祖忽地陷入自我懷疑，並不是說懷疑本身，而是懷疑天兵天將的真實目的，懷疑天庭對金輝星的態度。
“他們規定的礦石我們很容易就能挖掘到，但你想過沒有，如若真是按照天庭給的規定來挖掘礦石，那麼礦脈為何會枯竭？”大祖眸中帶著憤恨，在這一刻，他的心中有了“怒”的存在。
“原因就是因為他們都是裝的！除了規定的資源以外，我們還要再付出另外一筆龐大的礦石資源！你知道這筆資源是為什麼嗎？”
“是買金輝族人的命！”
哪吒猛地一拍桌子，掌中有著一縷火線暴起，瞬息間化作火尖槍被其握在手中，怒道：“胡說八道！”
“他沒胡說。”柳縱按住暴躁的哪吒，淡淡道：“他說的是真的。”
“太白把金輝星的資料放到我眼前的時候我就覺得不對勁，如若真的是按照天庭給金輝星定下的資源來上繳給天庭的話，那絕不會出現礦脈枯竭一事。”
柳縱敲著腦袋，認真道：“只有一個答案，有天將插手了金輝一族的內部事務，逼迫他們多繳納遠超規定額度的礦石，如此才導致礦脈枯竭。”
天庭，也無法保證天將們沒有異心。
巨靈神面色變得冷峻，天規是天規，天條是天條，一個是天道所定，一個是昊天所定，但無論是誰定下的，只要敢違反，那必然會被天庭的怒火燒成灰燼！
“敢違天規者，斬！”巨靈神舉起宣花板斧，向著柳縱半跪，聲音粗狂：“臣願為至尊除此禍孽！”
“等他說完。”柳縱揮手將巨靈神扶了起來，他並不喜歡別人跪來跪去的，總感覺要把自己送走一樣，不是什麼好兆頭。
二祖愣住，他不敢相信那些在荒地裡平原上山洞裡與自己把酒歡歌的天兵天將背地裡居然會勒索自己的族群！
他本能的感覺哪裡不對勁，但他又說不出來。
大祖喘著粗氣，雙眸猩紅，聲音喑啞：“天庭剛來的時候確實是說到做到，這個我承認，他們做的他們說的的確都是在為我們著想，而我們只需要付出很少的一部分資源便可以得到天庭的庇護，這是大幸。”
“但日久見人心，天將中的一個副將找到我，說要上繳更多的礦石，份額不多，我很爽快的就答應了，但噩夢自那日起就開始了……”
大祖猛地撕開身上的戰甲，一道驚心動魄的傷口出現在二祖眼前，傷口自左肩一直延續到腹部，差點便將大祖分屍！
“這是……”二祖呆愣住，顫顫巍巍的舉起手觸碰那道傷口，不可置信的抬起頭看著大祖，顫聲道：“誰做的？”
“與你把酒言歡的天將，高凡！”
“就是那個與你談論音律論述星辰的天將！”
大祖低吼著說出這句話！
有了名字，柳縱心中瞬息間出現了此人的資訊。
高凡，天仙境，四萬年前入天庭，被分配到天河水軍成為一名御水副將，後因金輝星換防，隨天河水軍第九小隊趕赴金輝星換防駐紮，而今已有兩萬年。
哪吒也是知曉了此人的一切，包括其來歷，而令哪吒無話可說的事實卻是這個高凡，是初代天蓬元帥的後代，與如今的天蓬元帥高召是堂兄弟！
高召目瞪口呆！
昔年初代天蓬回返天庭之時帶上了在高老莊的妻子包括一部分親族，在天河之源為高老莊的親屬們劃了一片地方用以休養生息，發展到如今，以前的高老莊卻是變成了天庭高家！
“至尊息怒！臣立刻查辦此人！”高召滿頭大汗，雖說他是本代的天蓬元帥，與柳縱的私交也極好，但他懂分寸。
此事絕無轉圜的餘地！
柳縱淡淡的道：“去辦吧。”
該立威的時候就必須立威！
高召領命，怒嘯一聲拔地而起，直奔天外而去。
清理門戶不重要，斬了高凡這個禍害，挽回天河高家的聲譽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今的天河高家到底有多少像高凡一樣的禍害！
千年的時間，天河高家已經發展成了一股極為龐大的勢力……
高召必須要喚醒初祖！
可以預見的是，天河必然會被血色所染，此事必須要給柳縱一個交代，也要給金輝族死去的族人們一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