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他們是誰
地底深處沒有風，黑暗中，四周安靜極了，時間彷彿在這裡也已停止。
不知是此時此地的氣氛太過冷凝，還是失血過多的原因，瘦小的女生突然覺得有些冷，她下意識後退一步，雙手抱住自己。
也不知是不是幻覺，在抬頭的那一瞬間，她竟詭異的覺得，這黑暗中彷彿無處不在滋生出凍人的寒氣，死亡的陰影籠罩著這間變形的實驗室。
她害怕極了。
明知道在這個危險無比的地底深處，眼前這個叫顧曦的女生才是她求生的唯一希望。
但這一刻，她依舊遵循本能，一退再退。
直到顧曦將那張沾滿了血汙的廢紙仔細的撫平，摺疊好後，塞入了她身後的大揹包內。
瘦小的女生，這才暗暗鬆了一口氣，小心翼翼的靠近她：“顧、顧小姐，我們什麼時候離開這裡？”
這地底深處到處都是變異植物的根系，哪怕此刻已經沒有異能者在操控它們，但……她剛剛才親眼目睹過這些變異植物的根系是如何在短時間內就摧毀了整個曠道的恐怖！
那太可怕了！
她一刻也不想再待在這個差點就活埋了她的地方！
顧曦抬頭，面色平靜的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瘦小的女生頓時抱住自己，閉緊嘴巴不說話，假裝自己是隻鵪鶉。
半小時後，在仔細搜查過這間實驗室，確定裡面已經沒有任何有價值的東西之後，顧曦才抬頭，平靜的看了女生一眼：“走吧。”
顧曦轉身走出這間實驗室，在她的腳下，泥土無聲翻湧，很快就在黑暗中，出現了一條幽深朝上的通道。
瘦小女生看著這詭異的一幕，瞳孔猛地收縮了一下，她抬頭難以置信的看著顧曦。
二人一前一後的走在地底深處的通道中，誰都沒有說話。
寂靜無聲的黑暗中，彷彿只能聽到自己輕淺的腳步聲和越來越重的粗喘聲，瘦小女生只覺自己的呼吸越來越困難......
整個人都忍不住瑟瑟發抖兩股戰戰。
下一刻，就彷彿心中有什麼東西轟然崩潰，她無力的軟倒在地上，終於忍不住喊住了前面的人。
“顧曦！”
顧曦停下腳步，回頭看過來。
瘦小女生滿臉血汙，鮮血混著泥土幾乎裹滿了她全身，她整個人團在一起，雙手抱住膝蓋瑟瑟發抖的蹲在地上，像極了一隻被人拋棄的髒兮兮的流浪小貓。
但養她的那個女人，已經死了。
顧曦收回目光，轉身繼續朝前走去。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冷血，連自己的親媽都不顧？”
身後突然傳來的嘶聲力竭的帶著顫音的女聲，也只是讓顧曦腳步微頓。
她對別人的事，不感興趣。
但大約是太害怕了，瘦小女生卻突然就有了一種急切的傾訴欲。
她蹲在黑暗中，抬頭看著顧曦，她雙手緊握，眼睛通紅，聲音微顫：“可你知道嗎，我如今變成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都是拜她所賜，拜她所賜！”
顧曦回頭靜靜的望著她，沒有出聲，甚至連情緒都沒有半分波動。
她在末世最黑暗的時期，見過太多類似的事情。
他們或許一開始是心虛愧疚過的，但很快就會給自己找到合適的理由，將所有的一切都推卸到別人身上，彷彿只有這樣，他們才能理直氣壯的活下去。
是的，這一切，都只不過是為了能讓自己心安理得的活下去。
生存，是末世中人類所要面臨的最艱難的考驗。
對此，每個人的選擇都不一樣，顧曦不置可否。
但瘦小的女生，顯然沒有她這麼平靜。
“你不知道，你什麼都不知道！”她雙眼發紅的看著顧曦，語速越來越快，聲音也越來越尖銳：“這都是報應，是她欠我的，欠我的……”
她盯著顧曦，不斷的重複著這樣的話，也不知道是想要說服顧曦，還是想要說服自己？
顧曦突然打斷她的話：“你和我說這些有什麼用？我又不是她。”
她看自己的眼神，是那樣的平靜冷漠，彷彿在說……我又不是你媽，我憑什麼要浪費時間，在這裡聽你說這樣的廢話？
瘦小女生神情一滯，忽的，她低下頭，狼狽又自嘲的笑了下。
“你想聽聽我的故事嗎？”她低頭看著自己糊滿了血汙的雙手，忽的低聲道。
不等顧曦回答，她就開始兀自說了起來：
“二十年前，月亮灣基地的負責人主動找到渝城基地，表示願意歸附政府……”
“我的母親，是政府派來接收這裡的第一批工作人員……”
說道這裡，女生的聲音冷了幾分，帶著莫名的嘲諷道：“但沒過多久，他們就選中了我的母親，然後，她就被送到了那個地方，沒過多久就懷孕了。”
顧曦微微皺眉，垂眸看向地上的女生：“他們是誰？那個地方又是哪裡？實驗室嗎？”
“不是實驗室。”女生抬眸看向站在黑暗中的顧曦：“他們是誰，又在哪裡，她……從來不告訴我。”
顧曦挑眉，隨即瞭然。她想，這大概是一個母親出於本能的，對孩子的愛？
女生卻冷諷的笑了下：“你是不是覺得她很愛我？”
很快又否認道：“不，她一點都不愛我。”
對上顧曦太過平靜冷漠的目光，瘦小女生不知想到了什麼，忽的心中情緒翻滾，聲音再次尖銳起來：
“我剛出生不久，就被她送到了渝城基地，她一年只回去看我一次……每次看我的目光，都透著失望！”
“就因為我不是一個異能者！不是異能者！”
“十三歲那年，她突然接我來月亮灣。剛開始的時候，我高興極了，可是，你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麼嗎？”
說到這裡，她猛地抬頭看向顧曦，黑黝黝的眼中帶著一抹陰森怨恨：“那天，我醒來後，就發現自己躺在了實驗室的病床上，然後他們在我的腦袋裡，植入了一樣東西……”
“晶核碎片？”顧曦微微皺眉。事情好像和她之前想的，有些不大一樣。
因為她並沒有從女生的身上，感知到自己的異能氣息。
“是啊，就是晶核碎片。”
女生看著她，勾了勾唇，臉上浮現出一抹詭異的笑：“我終於成為了一名異能者！異能者！萬中無一的異能者……”
強大的能力，母親欣慰的眼神，周圍人的追捧，都讓那時的她，高興極了。
可沒過多久，植入晶核碎片的副作用就出現了。
她的身體開始變得瘦弱衰敗，臉色也越來越差，就像是中毒了一般。
更可怕的是，幾年過去了，她的異能非但沒有升級，反而漸漸有了退化消失的跡象！
這怎麼可以！
她已經習慣了異能者高高在上受人追捧的生活，又怎麼會願意重新去做回一個普通人？
顧曦微微皺眉，就聽女生繼續說道：
“我偷偷回到了月亮灣，找到她。但她見了我卻很生氣，彷彿又很慌亂……她根本不聽我說話，就知道一個勁兒的讓我離開。”
“後來呢？”顧曦難得配合了她一次，開口問道。
“後來啊……”女生垂下眼眸，陰沉沉的笑了下：“後來，她知道我的異能出了問題，就把我留了下來，然後一個人又去了一次那個地方……”
“再然後，她就告訴我，”女生抬頭看向顧曦，臉上的笑越發詭異：“我的問題可以解決，只需要再在腦袋裡植入一片晶核碎片就可以了。”
她抬手點了下自己的頭，陰沉沉道：“但晶核碎片太珍貴了，那些人說了，想要晶核碎片可以，但需要拿異能者去換……”
“所以，你就盯上了我？”顧曦挑眉，平靜的問道。
“是啊，你是不是也覺得這很可笑？”女生看著她，又低頭笑了下。
那時，她看到顧曦，還以為是有獵物主動落入了她的陷阱之中，甚至還沾沾自喜的以為是天助我也。
卻沒想到……她才是那個被利慾薰心一葉障目的人！
真是可笑之極。
瘦小女生並不傻。
如今冷靜下來仔細想想就知道，顧曦這麼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孩子，敢不做任何遮掩，甚至以自己的真面目示人，就這樣光明正大的進入月亮灣，能沒點真本事嗎？
想到這裡，女生猛地意識到了什麼，臉色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