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影視劇一拍到古代戰爭場面,必定少不了氣勢恢弘的箭雨,尤其是老謀子那部《英雄》,那箭雨把天空都給遮住了,就問你怕不怕。最可怕的是,這等規模的箭雨還只是試試城裡有沒有人……怎麼樣,是不是覺得秦軍實在太壕了?是不是覺得那箭真不值錢,可以隨意揮霍?

然而,古代真實的戰場可完全不是這樣的。箭雨肯定是有,但那是有明確的目標才射的,像電影裡那僅僅是為了試探城裡有沒有人就一口氣幹過去幾十萬支箭,恐怕沒有一個國家受得了。由於製作不易,箭是相當貴的,一個小吏一個月的工資也只夠買二十支左右,這麼昂貴的東西,誰敢隨意揮霍?

箭桿越長,製作難度越高,耗費時間越長,這是常識。好死不死的,弓用的箭還不能短,短了的話根本就沒法用。比如說一張全長一米四左右的弓,你給他四五十厘米長的箭,這可怎麼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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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有了這個神奇的箭匣裝置,這個難題算是解決了。李睿說了嘛,這其實就是偏架弩的變種,什麼叫偏架弩?就是豎著架起來用的弩啊!既然是弩,那當然可以用短箭的,而且用得還挺熘!北宮靜對這一發明大為驚歎,試用之後連聲說:“神兵利器,利兵利器啊!若能造出千張這樣的弓,訓練出千名熟練的弓箭手,亂箭齊發之下,光靠這密集的箭雨就能將敵軍射到崩潰!”

他目光灼灼的看著李睿:“李曲侯,可有圖紙?”

李睿撓了撓頭:“呃……我也是想到哪就做到哪的,沒有畫圖紙。”

北宮靜問:“那不知道你是否願意將圖紙賣給我?至於價錢,隨你開。”

李睿當然是很樂意的,他的理想可是逃離這個亂世,找個地方隱居啊,既然要隱居,那當然得有錢才行,沒錢?沒錢那叫什麼隱居,喂蚊子還差不多。比較蛋疼的是,他對晉代的物價不甚瞭解,再加上這種裝置其實也沒啥技術含量,要價高了他自己都不好意思,所以該開個什麼價,著實是有點兒為難……

他撓著頭,努力思索著該開個什麼價。還沒等他想好,一名黑甲劍士匆匆走來,附到北宮靜耳邊低語數句,北宮靜當即面色微變,渾手讓黑甲劍士退下後對李睿說:“李曲侯不願意割愛,我就不勉強了。有點急事,得先去處理,李曲侯你繼續訓練自家部曲,一定要抓緊,以後沒準要用到你這曲人馬了。”

李睿頓時有些緊張了:“出什麼事了?是不是要打仗了?”

北宮靜說:“此乃軍中機密,不可入旁人之耳,你抓緊訓練部曲就是了。”想到了什麼,指了指手中那張可以連續發射的弓:“這張弓能否送給我?”

李睿說:“少將軍喜歡,只管拿去。”

北宮靜說:“那多謝了。還有,此弓製造方法還請保密,莫要落入胡人之手,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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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睿認真的點頭:“我曉得!”

北宮靜又交代了一些要注意的事情,便帶著那些黑甲劍士翻身上馬,馳向中軍大寨。看他行色匆匆的樣子,李睿有預感:

有大事要發生了。

許國、曹虎等人也感覺到不對勁了,紛紛圍過來打聽:“少將軍匆匆離去,莫不是出大事了?”

李睿揮揮手,說:“去去去,別在這裡瞎打聽!就算真要出什麼大事,你們也無能為力,瞎操什麼心?有這心思還不如抓緊時間多操練一下部卒!”

眾人都覺得有道理,也就不再打聽了,各自操練部卒去。

李睿抬頭看著灰濛濛的天空,忽然覺得很壓抑。

貌似自打他來到這個世界之後就一直是這種鬼天氣,灰濛濛的,沉沉的壓在大地盡頭,彷彿隨時可能塌下來,叫人透不過氣來。

其實此時北中國的天空早就塌了,在八王瘋狂廝殺讓西晉流乾了血液的時候,在那些野心家為了一己之私爭相勾結胡人,比如說王浚勾結烏桓、段部鮮卑,司馬穎則放在洛陽為質的劉淵回山西讓他組織匈奴大軍,試圖借胡人之手徹底擊敗對手的時候,北中國的天就塌了。

天塌了不可怕,可怕的是,已經沒有能將塌下的天空撐起來的英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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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流盡英雄血,兩晉盡是鼠輩出”,這話說得可能有點過份,但並不是無的放失。在這場天崩地裂的浩劫中,除去祖逖、劉琨、李矩、桓溫等少數幾位英雄之外,再沒有幾個人想過要北伐中原,驅逐胡虜,充斥兩晉的都是散發著惡臭的內鬥、陰謀、相互掣肘,這些人,不是鼠輩又是什麼?

他也只能默默的在心裡祝福北宮靜,這位勇武過人、待人謙遜有禮更玉樹臨風的美少年,希望他和他麾下的涼州勁卒能夠得到上蒼垂憐,不要被那無邊的血色淹沒!

北宮靜回到中軍大帳,一位四十來歲、面容清秀的文官已經在那裡等著了。待他行過禮後直接了當的說:“宜陽失守,洛京門戶洞開,太尉與陛下都深感憂慮,特命本官前來,督率涼州軍前去收復宜陽。”

北宮靜面色微變:“收復宜陽?大人,你的意思是,讓我涼州軍這區區數千人前去收復宜陽?”

中年文官說:“京師西面防線已然不復存在,能戰之後只剩下你這支涼州軍了,你們不去,誰去?”

張雄忍不住怒聲說:“大人,集結在宜陽的北虜多達兩三萬,我涼州軍就算把伙伕都算上,也不過五千人,且孤立無援,如何能擊破兩三萬銳氣正盛的北虜,收復宜陽!?”

中年文官睨了他一眼,眼神陰冷:“你在質疑太尉的命令?”

張雄憤然說:“太尉也得講點道理吧!?如今北虜已盡得洛水兩岸之地,大軍都推到熊耳山山腳下了,在這個時候讓我們傾盡所有去收復宜陽,不是逼我們去死麼!”

中年文官厲喝:“你這賤胚,好生狂妄!此乃廟堂決策,哪有你置喙的餘地?真當本官的劍砍不動你的頭麼?來人————”

北宮靜冷冷的打斷:“大人,張雄乃是我涼州軍中頭號鬥將,你要是斬殺了他,只怕就沒有人能替我衝鋒陷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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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文官冷冷地盯著他:“怎麼,北宮少將軍,你要抗命?須知你父親還在大牢裡待著,隨時可能人頭落地呢,他能不能活,全看你表現如何了!”

北宮靜面色連變數變,捏緊拳頭又鬆開,低下頭說:“北宮靜……不敢抗命,這就聚眾點將,傾盡全力收復宜陽。”

中年文官露出滿意的表情:“這就對了。少將軍,太尉一直都很欣賞你的,只要你老老實實的聽從調遣,太尉心情好了,未嘗不能將你父親放出大牢!”

北宮靜嘴角抽動一下,露出一絲自嘲的笑意,沒有理會,扭頭對張雄說:“立即派人通知各曲曲侯前來中軍帳議事。”

張雄失聲說:“少將軍,這是條死路,不能去!”

北宮靜神情有些慘然,說:“我們不去,父親就得死……趕緊去吧。”

張雄重重的一跺腳,發出一聲低吼,大步朝外走了出去。走到門口,他那一腔鬱憤終究是壓抑不住了,勐的一拳擊在牆壁上,發出彭一聲大響,整堵牆壁都震動起來,屋頂塵土沙沙落下,屋內浮塵瀰漫。

中年文官給嚇了一跳,正要罵人,張雄已走出了中軍帳,不見蹤影了。他破口大罵:“北宮少將軍,你管教家奴的本事似乎沒你打仗那麼厲害啊!若是本官的家奴敢在本官面前作出如此狂暴的舉動,早就亂棍打死了!”

北宮靜澹澹的說:“他不是我的家奴,他是我北宮家的家將。”

中年文官冷哼一聲。對於他來說,家奴家將都不過是幾貫錢就能把性命買過來的賤胚罷了,有什麼區別?一個小小的家將竟敢對他如此無禮,這筆賬他記下了,回頭一定要找個藉口弄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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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睿在吃晚飯的時候接到了馬上前往中軍帳商議軍情的命令。

和他一起接到命令的,還有裴煒。

這段時間以來,裴煒將臥狼嶺大寨當成了自己的飯堂,一到飯點馬上跑過來蹭飯……至於原因?別問,問就是這邊的飯菜比較好吃。

其實李睿也沒覺得自己這邊的飯菜有多好吃啦,一日兩餐,主要都是用各種穀物磨成的麵粉做的無酵餅,至於湯,就要看伙伕能搞到什麼了,運氣好的話在樹林裡撿到一些乾巴巴的菌子、木耳,放一大鍋水加點鹽煮成一大鍋湯;運氣不好,那就啥都沒有,只有熱水,愛喝不喝。這就伙食,放到二十一世紀那真的是連勞改飯都不如,哪裡好了?

好吧,跟嚼半天都嚼不爛的麥飯比,確實是好吃多了。

今天他心情不好,做了一桶麵條,裴煒這傢伙貢獻了一籃雞蛋,天知道這貨是哪弄來的。他打了十幾個雞蛋進去和麵條一起煮,然後叫來今天訓練表現最好的十名軍士,讓他們每人盛一大碗。他和裴煒也各自盛了一碗,而且還用陶鍋煎了兩個荷包蛋,一人一個,算是加菜了。

結果,吃得正來勁,命令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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