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涼州軍忙著清理城中屍體、蒐集戰利品的時候,章泥正帶著數百殘兵敗將在宜陽山區的丘陵地帶狂奔,如同喪家之犬,狼狽到了極點。

章泥回頭看著自己手下那少得可憐的幾百騎兵,心中又驚又怒,暗暗問候著北宮靜全家祖宗十八代。該死的北宮靜,該死的涼州軍,都是拜他們所賜!他明明擁有好幾千大軍的,結果短短一天,兩個回合的交鋒下來,好幾千人就只剩下這麼點了!這幫來自涼州的豺狗,當真是兇殘到了極點,撞上他們,不死也得掉幾層皮!

不過……

他回頭望向遠處那殘破不堪的城牆,露出陰冷的笑容。

北宮靜是吧?涼州軍是吧?你們也先別高興得太早!真以為拿下了新城你們就贏了?好戲還在後頭呢!

涼州軍一支輕騎兵一直在身後窮追不捨,咬著他們不放。這些來自西涼的輕騎兵戰鬥力十分強勁,騎術、箭術、刀法都十分了得,所騎的戰馬也高大健壯,奔跑起來如同疾風一樣,是個可怕的對手。不斷的匈奴騎兵被他們追上,然後被一陣箭雨射得東倒西歪,緊接著就是馬刀標槍伺候。這些輕騎兵似乎特別青睞標槍,他們所使用的標槍長六尺,重七百克左右,藉著奔馬飛馳的速度勐擲出去,能投出三四十步開外,威力巨大,能輕易洞穿鎧甲,甚至將匈奴騎兵連人帶馬釘在一起。這些輕騎兵都是訓練有素、久經戰陣的老兵,投出的標槍異常精準,很多匈奴騎兵就是在回頭射箭的時候被呼嘯而來的標槍擊中,慘叫著從馬背上墜落,一命嗚呼。

最瞭解你的往往是你的敵人,涼州從東漢到西晉,漫長的兩百年時間裡一直在打仗,跟活躍于山地河谷之中的羌人、氐人打,跟騎著快馬在大草原上來去如風的匈奴、鮮卑打,一直都沒停過,對這些對手慣用的戰術和長處、短處都十分了解,並且摸索出了一套行之有效的剋制方法。匈奴輕騎兵這種迴旋騎射戰術對中原王朝內地以步兵為主的部隊來說可能非常麻煩,但是對於同樣擁有不少訓練有素的輕騎兵的涼州軍來說,那根本就不算個事。你不是喜歡玩騎射嗎?好啊,我也從羌人、氐人、鮮卑人中間招募騎手進行嚴格訓練,練出一批同樣優秀的輕騎兵跟你打。他們鎧甲比你們的好,所使用的馬弓比你們的強勁,箭鏃比你們的精利,就連騎的馬也比你們的高大健壯,跑得比你們還快!

這叫走敵人的路,讓敵人無路可走。

善騎善射的匈奴輕騎兵也真的快給逼得無路可走了,不斷有斷後的部隊被這些涼州輕騎兵死死咬住,然後在標槍和利箭的伺候下全軍覆滅,而不管他們派出多少人去斷後,那些涼州輕騎兵總是能在短暫而激烈的戰鬥之後再次追上來,而那些前去阻擊他們的斷後部隊卻再也沒有跟上來的機會了……這幫傢伙儼然一片狗皮膏藥,甩都甩不掉!

好在,當匈奴輕騎兵退入丘陵地帶深處後,這些如豺狗般兇殘的涼州輕騎後可能是害怕有埋伏,停止了追擊,這才讓章泥逃出了生天,不然他們能有幾個人活過今天,真的不好說了。

終於甩掉了這些煩人的輕騎兵,章泥大大地鬆了一口氣,他不敢停留,帶著僅剩的一點殘後敗將往鳳凰山大營方向狂奔。

在他們前方,蜿蜒起伏的丘陵中,一面狼旗正在寒風中獵獵飄揚。

洛陽城中。

三國時期洛陽曾毀於戰火,但是在魏晉兩代數十年經營之下,這座千年古都又恢復了以往的繁華。每一個頭一次來到洛陽的人都會被它雄偉的城牆、恢宏的宮殿、稠密的人口和市面上花樣繁多、精美絕倫的貨物所傾倒,油然生出一種要不顧一切留下來,成為這座城市的一份子的一員。尤其是在晉武帝時期,洛陽的經濟那叫一個發達,洛陽市民生活之富足,是整個中國任何一座城市都無法比擬的,不客氣的說,那時的洛陽就是人間天堂。

然而,持續十六年的八王之亂,尤其是賈南風死後爆發的全面內戰,各路大軍輪番攻打洛陽,再加上永嘉元年和永嘉二年匈奴大軍兩次圍城,已經將洛陽從天堂打進了無底深淵。此時的洛陽在遭受了持續數年的兵災之後,幾乎沒有一座建築物還是完整的,就連皇宮都變得殘破不堪,寒風從一個個牆洞吹過,發出嗚嗚聲響,彷彿野鬼在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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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子破點倒不是大問題,大不了找點乾草、泥土什麼的堵一堵,也不是不能住。可是,糧食、布匹、藥品等等物資瀕於斷絕就要命了。此時的洛陽可是胡漢的軸心戰場,匈奴大軍四面出擊,攻城掠地,屠戮無算,洛陽早已商旅斷絕。洛陽周邊的土地產出的糧食是不足以供應這座擁有眾多人口的城市的,而這座城市一直處於匈奴大軍半包圍之中,外地的物資根本就不運不進來,洛陽已經變成了飢餓之城,無數洛陽市民在飢寒交迫中苦苦掙扎、哀號,每天負責清理屍體的軍隊都會清理出一大堆屍體。而清理屍體的人動作必須足夠的快,要不然屍體就要被快餓瘋了的人拖走拿去當口糧了。此時的洛陽,哪裡還有半點往日的繁華、富庶?活脫脫就是人間地獄!

不過,有一個地方卻一如往昔的奢華。

太尉府。

這座府第依舊是凋梁畫棟,朱門碧瓦,氣派非凡。府第內的庭院中引溫泉之水營造出溫暖溼潤的氣象,遍植名貴花卉,水霧氤氳中,綠草如茵,花團錦簌,白鹿、白鶴等難得一見的珍禽異獸在其間嬉戲,儼然仙境一般。而在溫泉環繞的庭院中央,高高的亭臺上,頂盔貫甲的武士森然佈列,千嬌百媚的舞姬隨著雅樂翩躚起舞,裙襬翻飛,衣帶飄揚,舞姿絕美。在整個洛陽都已被打成人間地獄之際還能擁有如此奢華的享受,整個大晉除了當朝太尉司馬越,怕是沒有第二個了。

不過,這位排場比皇帝還大的太尉此時卻不是那麼享受。他半躺在胡床上,枯瘦的身本裹在厚厚的狐裘中,面色蠟黃,眼珠子渾濁,總給人一種病蔫蔫的感覺。美人就在他面前翩翩起舞,嬌俏可愛的侍女就在一旁垂眼低眉的伺候著,此情此景,是個男人都會飄飄然,然而他並沒有,他臉上掛著的,更多是厭煩和不耐!

這時,一位身穿華麗官服的老人在一眾侍從的簌擁下走了過來,遙遙向司馬越一禮,清笑一聲,說:“太尉今天當真好雅興。”

司馬越眼皮抬了抬,沒有動,只是說:“王司徒來了?過來坐。”

王司徒快步走到他身邊,早有僕人抬來一張華麗的胡床,他優雅的坐下,一名侍女捧來銅製的暖手爐,他把手放過去,享受著爐內散發出來的熱量,微微眯起眼睛,欣賞著舞姬那絕美的舞姿。看到他到來,那些舞姬更是使出渾身解數,身姿越發的柔美。跟陰狠毒辣、只對權力感興趣的司馬越不一樣,這位可是當朝名士,懂得欣賞她們的歌聲和舞姿,如果能得他垂青,她們的日子會好過很多。

這位是當朝太傅,司馬越的政治盟友,出身琅琊王氏的重臣,清澹玄學的領袖,名滿天下的名士王衍!他有多牛?多的不說,大家只要知道他的女兒王惠風是前廢太子司馬遹的太子妃就行了。出身名門世家,文才名滿天下,還差點成了國丈,此人在朝中的地位可想而知,哪怕是老烏龜司馬越,也不敢怠慢他。

不過,今天司馬越情緒不佳,並沒有跟他扯太多閒話,寒喧幾句後問:“王司徒來時面帶喜色,兩腳帶風,可是有什麼好事發生?”

王衍澹澹的說:“也算不上什麼好事,只是剛剛接到捷報,說北宮靜率領四千涼州軍在新城大破北虜,殺俘三千餘人,繳獲軍資無數而已。”

司馬越哦了一聲,蠟黃的臉沒有半點喜色,只是冷澹的說:“那小兒倒是有幾分本事。”

王衍說:“打從劉淵那賊子身死,劉聰弒兄登基後,北虜越發的咄咄逼人,甚至佔著宜陽、新城不走了,弄得京城中人心惶惶。如今北宮靜率軍反擊奪回新城,打破了北虜對洛陽三面包圍之勢,我們也可以稍稍鬆一口氣了。”

司馬越冷笑一聲:“這有什麼用?就算他將北虜那幾萬大軍全部擊退又能有什麼用?別忘了,宮裡那位可是時刻都想板倒本太尉,苟唏那個不知好歹的東西更是暗中摩拳擦掌,只消一份衣帶詔就立即帶兵入京……有這些不知好歹的東西盯著,北虜退還是不退,對本太尉又有什麼區別?”

王衍窒了窒,臉上喜悅之色消散了不少,低聲說:“這終究是件好事,不是嗎?”

司馬越擺了擺手,表示沒興趣聽。他問:“北宮純呢?肯投靠本太尉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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