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匈奴漢國向洛陽發動最後一擊的時候,北宮靜麾下只剩下七千涼州步兵,五百涼州鐵騎,以及一千一百虎騎,這樣的兵力,在匈奴漢國近二十萬虎狼之師面前,顯得是那樣的單薄,單薄到令人絕望。

更令人絕望的是,這已經是洛陽戰場最強大的一支部隊了。除開這支部隊之外,就只剩下一千出頭的長水軍,人數已銳減至不足三千人的越騎,還有蕭育所率領的四千射聲,以及由洛陽市民武裝起來的一支一萬來人的雜牌和少量的宮廷衛士。擁有三千多萬人口、萬里疆土的西晉,在它的最後時刻,還願意守護它的人,就只剩下這一點了。

呼延晏正好打中了洛陽防禦最為薄弱的方向:守衛洛北的,正是那支由洛陽市民組成的雜牌。

匈奴漢國最精銳的禁軍對上這麼一群雜魚,結果可想而知。晉軍先是嘗試著阻止匈奴軍隊渡河,失敗後又調集更多兵力嘗試著半渡而擊之,結果還是失敗;緊接著,他們在裴憲的指揮下集中全部力量向河陰浮橋發動反攻,試圖焚燬浮橋。想法很好,打得也挺英勇,但沒有什麼卵用,呼延晏親自帶領一千鐵甲重騎兵衝擊晉軍方陣,不費吹灰之力便將這支缺乏訓練的雜牌軍給衝得一塌糊塗。羊峻率領越騎趕來增援,同樣沒能遏制住呼延晏的攻勢,被打得大敗,身中數箭,只得帶領殘兵敗將逃入洛陽城。經此一役,那一萬雜牌軍基本損失殆盡,就連越騎也只剩下八百來人,算是被打殘了。

呼延晏乘勢追擊,一路衝到平昌門外,並且隨即向平昌門發動進攻。

整個洛陽都籠罩在末日降臨的恐怖氣氛中。洛陽人已經記不清這是洛陽第幾次直面敵軍的兵鋒了,在八王之亂的時候,整個洛陽儼然公交車,誰都能上,將洛陽打得稀巴爛,好不容易熬到八王之亂結束,氣都沒來得及喘一口,胡人又來了!這是短短三年內洛陽第四次遭到圍攻,前三次一次是垣延詐降然後偷襲,大敗劉聰,還有兩次都是靠北宮純大發神威,敗王彌,斬呼延顥,解洛陽於倒懸。

這一次,不會再有垣延,也不會再有北宮純了。

幸運的是,他們還有北宮靜。

在呼延宴打到平昌門之前,北宮靜將手中的兵力一分為三,張雄率領兩千兵和五百騎兵據守新安,正面迎擊來勢洶洶的劉景大軍,自己率領三千步兵和八百虎騎據守宜陽,迎擊劉曜,同時留出一千三百步兵留守新城,護住伊水航線,同時盯住潁陽方向,隨時準備支援李烈,以免石勒從山區裡竄出來一舉切斷了這條陳動脈————儘管此時這條動脈也不大可能向洛陽輸送足夠的血液了,現在的南陽窮得很呢。

留著這條路也是好的,至少可以保留一線希望。

新安、宜陽兩座堅城同時接敵,遭遇匈奴漢軍主力排山倒海的猛攻,宜陽方向的攻勢尤為猛烈。劉曜指揮大軍將宜陽三面圍住,架起上百架投石機、數百具床弩,照著宜陽城牆猛轟。這些都是他們從晉軍手中繳獲的利器,現在全都用到晉軍身上了。他還調集了一萬兩千名弓弩手,照著守城晉軍傾洩箭雨,民夫辛辛苦苦運來幾十萬支利箭,他一個下午就給揮霍得一乾二淨。僅僅是一天時間,宜陽城城牆就給打得千疤百孔,城牆上滿是利箭,以至於後來射過去的利箭都無法落到實處了。

北宮靜指揮涼州軍沉著應戰。匈奴大軍駭浪般湧過來,他指揮涼州軍以勁弩還擊,涼州軍的火力沒有匈奴軍隊那麼猛,但射出的弩箭威力十足。匈奴大軍驅使被俘的平民推著簡陋的盾車扛著土袋去填壕,涼州軍傾洩過來的弩箭直接將盾車射散架,把盾車後面負土填壕的平民釘死在地上。沒有中箭的平民神情麻木,將中箭而死者連人帶土袋一起推進壕溝裡……而當他們中箭倒地的時候,後面的人也會毫不猶豫地將他們推入壕溝中……

靠著兩千餘名平民的血肉之軀和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土袋,匈奴大軍只用一天時間便填平了三道戰壕,又用投石機將涼州軍建造在城外的土壘、柵欄給砸得一塌糊塗,隨後向土壘、柵欄發動攻擊。躲在土壘、柵欄後面的晉軍以強弓勁弩回敬他們,惡戰中,劉曜驚訝地發現晉軍的弩射得出奇的準,很多匈奴將士都是被一箭射中咽喉,當場斃命的。而當他們隔著柵欄與晉軍長矛對捅的時候,城牆上的晉軍也沒閒著,用石弩、床弩和投石機朝他們猛烈開火,尤其是石弩發射的火油罐,殺傷力極為酷烈,往往一個火油罐砸下來,一大片的匈奴將士就變成了火人,那淒厲的嚎叫聲響徹戰場,令人毛骨聳然。

投石機投朝匈奴大軍不斷投擲燒得半熔的銅丸。這玩意兒在夜間的視覺效果一流,轟隆一聲大響,一大堆燒得通紅的銅丸被拋上高空,然後呼嘯著砸落,被砸到要害的當場就掛了,沒給砸到要害的也會給砸得筋斷骨折,皮焦肉爛,痛不欲生。當匈奴大軍推著外包銅葉子、箭射不穿的蛤蟆車懟到城牆下開始挖牆的時候,北宮靜又讓人居高臨下將通紅的鐵水兜頭兜腦淋下去,蛤蟆車內的匈奴士兵頓時就與蛤蟆車熔在了一起……

劉曜眼看大軍攻城受堵,發怒了,抄傢伙要親自登城作戰,被親兵死死拽住後又扔下武器,跑到晉軍強弩射程之內抄起巨槌擂動巨鼓。那鼓聲轟隆隆的震天動地,匈奴將士無不熱血沸騰,或踩著雲梯攀援而上,或從呂公車上衝出來直接登城,與晉軍展開極其殘酷的白刃戰,雙方短兵相接,城牆之上刀光似雪,劍影如暴,叢槍攢刺,大斧揮掄,一日接戰數十合,城牆下的屍體堆成一座座小山,鮮血匯成一條條小河肆意流淌,戰鬥之殘酷,令人震驚。

劉曜指揮大軍猛攻了三天,數次在宜陽城牆上開啟缺口,死傷七千餘人,始終難以撼動宜陽城。這小小的宜陽城彷彿鐵打的一樣,任他怎麼衝擊,始終巋然不動。劉曜在惱怒之餘也是敬佩,說:“這涼州兵當真是兇悍頑強之極,比司馬越的禁軍都要強!”

虎牙將軍李景年說:“這次涼州軍是北宮純親自訓練出來的,素來以剽悍勇猛、紀律嚴明著稱,並不好對付。”

劉曜說:“可惜,整個晉國也就這麼一支涼州兵,他們縱有通天本領,也抵擋不住我們十幾萬大軍的猛攻!”

說話間,一名匈奴悍將帶領百餘名甲士從呂公車衝出來,踏著那短短的飛橋衝向城牆。涼州軍朝他們投擲出密集的標槍,不少甲士被標槍擊中,慘叫著從飛橋上栽了下去。但那悍將卻扛著大盾往前猛衝,大盾上插了十幾支標槍他都沒撒手,直到撞入涼州軍中間了才將大盾一扔,抽出一支鐵鐧掄得嗚嗚風響,涼州軍的兵器與他一碰,立即就被磕飛,緊接著整個人被一鐧砸倒,輕則吐血不止,重則腦漿迸裂。他像一頭猛虎一樣在晉軍中間橫衝直撞,所到之處,晉軍東倒西歪,轉瞬之間便有七八人死在他的鐧下。跟在他後面的那幫甲士一個個精神振奮,猛衝猛殺,硬生生的在晉軍防線上撕開了個大口子。晉軍拼死阻擊,奈何這傢伙實在太猛,根本就抵擋不住。

劉曜大喜:“這是誰的部將?真是一頭猛虎!”

李景年說:“是末將麾下的一員小將,有九牛二虎之力,能徒手擊殺野豬,臨敵時披甲兩重,率百名甲士反覆衝殺,銳不可當,所衝無不潰,所擊無不碎,派他先登,定能撕開晉軍的防線,斬下晉軍的戰旗!”

劉曜大笑:“甚好,甚好!記他記一個先登之功!”

說話間,那名猛將已經衝到晉軍的軍旗下。看著那面在血雨腥風中獵獵飄揚的戰旗,他獰笑一聲,掄起鐵鐧照著旗竿猛砸下去!

寒芒一閃!

那名猛將鐵鐧在砸到半路的時候拐了個彎,巧妙的一撩,擋的一聲,將從背後飛射而來,眼看就要擊中他後背的標槍磕飛。他猛的將身,正好看到一名身披鐵甲、手持長劍的晉軍將領身劍合一,化作一道紫電朝自己襲來。

他獰笑一聲:“北、宮、靜!”全然不顧那閃電般刺向自己咽喉的長劍,揮動鐵鐧照著北宮靜的頭部猛擊過去。北宮靜猛一旋身,避過這一鐧,刷刷刷一連幾劍照著這名猛將的要害猛刺,既刁又狠。那名猛將也不示弱,鐵鐧掄得跟呼呼生風,兩個人以快打快,轉眼之間便互換了七八招,卻沒有半點兵器交擊的聲響。

因為雙方的兵器壓根就沒有觸碰到哪怕一下。

那位匈奴猛將倒是想硬碰硬,一下子將北宮靜的劍磕飛或者打落,但北宮靜劍走輕靈,根本就不給他這樣的機會,他每一鐧掄出去,都只砸到了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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