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烏西墜,夜幕降臨。

一輪圓月悄悄爬上夜空。

灑落遍地銀霜。

座座墳塋在夜色下若隱若現,忽暗忽明。

時有微風拂過叢林,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響,令這片滿是墳堆的山頂愈發陰深詭秘。

不知何時,山頂中央的深坑裡忽然冒出一陣起伏不定的暗紅光芒,與深沉夜色、皎白月光交相輝映。黑裡透紅,紅中泛白,似有妖魔邪怪即將問世。那副景象,足以令任何膽小之人嚇的立時拔足飛奔。

深坑裡。

呼吸聲起伏不斷,粗重有力。

一道長身而立的人影緊閉雙眸,鼻息噴吐的動靜如江河涌動,他的每一次呼吸吐氣,鼻翼中都會噴吐出兩道暗紅色的煙氣。

氣息熾熱,如同煙火。

這人影裸露在外的面板赤紅如血,體外蔓延著灼熱高溫,空氣不可抑制的粘稠扭曲,一絲絲有形無形氣體被蒸發出來,形成蓬蓬氣浪。

一身平整的黑色短打,在高溫的烘烤下也徹底卷皺。

彷彿下一刻,他整個人就會被徹底點燃。

可時間又過去很久,這人不僅沒被點燃,一身的炙熱氣浪尤在層層遞增。

“化生之力,執一念為根,集人生來便有的十八個災禍中的一種災禍之氣,即可化生形體,離軀出殼。”

趙影意識清晰無比,默默的體悟著腦海中的資訊。

兩個時辰之前,他已徹底擊潰鬼胎,破滅了對方意識。就連對方所有潰散的力量,都被他澎湃如潮的氣血陽煞,擠壓成了一顆雞蛋大小的精純珠丸。

原本匯聚一體包裹鬼胎的氣血陽煞,也早已不斷分散,湧入血肉、骨骼、五臟淬鍊形體,消化這股浩瀚的力量,僅留些許包裹著鬼胎所化的珠丸。

“陰承陽生,氣隨形散,人死為鬼,煉魂成形汲取天地陰氣、活物精華而得成長。”

“鬼是至陰之物,陰而無陽。而負陰抱陽方為人,魂為陰,身為陽。故化生為鬼,先脫陽身。如若強駐陽身,陰盛陽衰,定如鬼胎一類形體異變。

鬼乃陰中蛻凡,陽身未變。我已得陽身蛻凡,再煉陰魂,陰不勝陽,於身無礙……”

趙影體悟著鬼體化生和鬼胎的資訊,推演著煉魂成形之法。

他的魂魄汲取了一段時日的幽陰月華,已有一定根基,融合自身認知、體悟,心中逐漸立起一個法門框架。

執一念而令意識不散,聚一氣而成形體化生。

籍著不斷增強的認知,全神貫注下的冷靜心態,無數的體悟和靈感相互碰撞,從最真實的道理中,趙影漸漸完善了自己的魂魄化生之法。

他並未就此轉醒,全神貫注準備一舉將融合強拳內煉、殭屍煉形法而成的第一重舊法,再度演變。

身如殭屍煉形,魂如鬼怪化生,以活人之身相容兩種進化方式。

“屍、鬼之道皆為速成之法,不悟大道,強聚天地之力增強自身……”

“引煞煉形、魂魄化生,亦要融入自己的理念,形神合一而生力量本源,這才是完整的第一重功法。”

月光如水,覆照乾坤。

趙影緊閉雙目,腦海之中無數資訊紛飛。解析而得的種種法門資訊,不斷流淌於心間。

殭屍煉形法、鬼體化生法,之前的舊法,走僵、鬼胎、黑骷髏身上所得的三種殘缺資訊。

他的自我意識清明澄澈,彷彿是一個旁觀者,如同開卷觀書一般觀悟著腦海中的種種資訊,並沒有盲目下手。

他已下定決心,這一次創法,必須要將領悟的拳意理念也融入功法。而非如舊法一般,單純融合人、屍兩種進化路線。

如若再如往常強行融合三種進化路線,得到的也只不過是一門大雜燴。

任何一個創法者創出自己的法,都不可能沒有自己的理念。

“一門成體系的法,要有道理、要有準確的進化路線。如作文章,有理論有依據,才不是無的放矢。”

“我集種種資訊演法,創的是自己的法,不能只將種種法門資訊融合,沒有自我的理念,充其量只是一條新奇的進化路線,算不上“己法”。”

“強行融合的大雜燴,永遠做不到去蕪存菁。”

趙影迫不及待想要完成形神合一,熔鍊力量本源。唯有如此他才能肆無忌憚汲取濁煞之氣,完成肉身蛻變。若不趁此時將第一重功法完善的盡善盡美,一旦日後立了本源根基,便再也不會有改變的機會。

“如果法中理念便是修行者為之奉行的道理,往後依此求證的大道。我以“奪、搶”之念為根,皆出自於自身心意,非世間亙古而存的道,更非道家修行者所求證的天地大道。走至最後,路在何方?”

趙影目標很大,並不想因為一時盲目因小失大,絕了自己日後的出路。

“我不知天地,更不知天地大道。“奪、搶”之念出於人心,目的只為掠奪他人成就自己。”

“這似乎只是一種方式,似道亦非道。不求證天地,只求證自身。”

念頭轉至此處,他忽然一驚。

“難道這就是《鍾呂傳道集》中所言的人仙之路?道中得一法,法中得一術,不悟大道,與天仙無緣。”

趙影前世也讀過一些道書,記得其中部分言論。

冥思許久,不禁喟然長嘆:“我根本不知何為道,一切都是基於前世所讀道書的部分資訊而產生的空想。再想上幾十年,也未必能出成果。”

“罷了,管他什麼天地大道,我只管求證自身,凡我所欲,皆以拳奪。若日後不能見道,便以拳破道、奪道。”

拳意已成,要另尋他路,除非打散拳意,否定自己堅持的信念。

可此念乃是出自本心,違背本心,想要再悟出拳意,無異於難上加難。

趙影默默沉下心神,秉持著本心之念以此為綱目,開始融合人、屍、鬼三種進化之法。

月移中宵。

深坑之中,暴躁的火氣不知何時已消散無形。

趙影赫然睜目。

他的目光如同一道深不見底的深淵,透漏著決絕、冷漠。

“掠奪萬物萬靈,只求以身駐世。”

“混世魔身法。”

趙影昂首仰望一下天上明月,再度閉闔雙目。距離天亮時間尚早,正好藉助月華,修行魂魄化生之法,煉魂成形。

“執“奪、搶”之念,集妄行之災禍……”

天上的月華垂落頭頂,趙影印堂赫赫生輝。

一晃一個時辰過去。

深坑中的趙影忽然身形一顫,意識只覺莫名一輕,輕輕一掙,頭頂百會處,一抹淡淡的黑色煙氣噴出。如雲如霧,轉瞬煙氣變幻,化出一半截人形虛影。

寸發,黑衣,與下方身體上半身模樣別無二致。

那半截人形虛影,只透出了半個身子,尚有半身連線著下方的身體。

這時。

下方的身體莫名張開大口,仰頭一噴。一顆雞蛋大小的珠丸脫口而出,射上半空。

透出頭頂的半截身子伸手一抓,便將下墜的珠丸撈在手上,反手送入口中。

珠丸入口,他那透明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凝實,雙腳也逐漸掙脫出來。

趙影這具身體立在肉身頭頂上,只覺渾身輕若無物,隨意一動,便能輕飄飄飛身而起。瑩瑩月光罩體,周身舒泰,好不爽快。

“這就是鬼魂之身,與肉身完全不同的感受。”

他驚奇的活動著手腳,卻並未嘗試飛身而起遠離肉身。身處荒郊野嶺,萬一魂靈離殼,被邪祟趁機吸了一身陽氣,亦或迷失在外,天亮時沒有及時迴歸……

嘖。

不敢想。

唰。

頭頂上的鬼魂之身微微一晃,重新化作煙雲,順著百會竄入肉身內。

靈魂、意識歸位,趙影睜開雙目。

鬼魂之身輕若無物的狀態雖然神奇,可也讓他很沒有安全感。離了肉身,感覺就像沒有根源,東遊西蕩,不知歸處。

趙影借用分靈檢視了一番肉身和陰魂的狀態,發現並未出現不可逆的情況,不禁鬆了口氣。

【人身……】

【陰魂……】

魂魄化生之法,畢竟不是正經的出陰神,稍有不慎,陰魂之力就會侵染陽身。

如果陰盛陽衰,肉身就會如鬼胎一般發生異變。

相反,陽身壓過陰魂,陰魂就如同入駐火爐,時間一長,魂魄意識都要為之崩潰。

趙影其實也是陽身壓過陰魂,不過他有熔鍊精純的鬼胎之力補益陰魂,又有魂魄神通維持意識不散,妨害並不大。

“混世魔身法,陽身、陰魂一開始應該齊頭並進,才能不偏不倚互不受害。我肉身先蛻凡,陰魂尚且差一些,只有等陰魂汲取鬼胎精華完成進化,二者持平,才能從容完成形神合一,去除所有隱患。”

將身體狀態體察一番,發現功法並無疏漏,趙影漸漸放下心來。

他的注意力再次迴歸化生的陰魂上。

鬼類化生成形,凝聚鬼氣本源,便會逐漸生出幾種天賦鬼術。

附身、鬼壓身、鬼遮眼、吸食活物精氣、虛實變幻……

這些天賦,但凡是鬼怪無有不會。威力並非多強,卻也各有玄妙,極為不凡。

“陰魂、陽身兩種本源融合後,這些天賦鬼術不出意外大多都會失去,能夠保留下來的或許只有吸食活物精氣的能力。”

鬼乃清靈之身,故而能虛實變幻,飄飄而起,一旦和肉身本源徹底融合,魂魄不能出體,附身、虛實變幻這些天賦鬼術,自然是想也別想。

趙影並不在乎,能得到一種便已是極大的收穫,相比起今夜魂魄化生成形,令他的魂魄神通再度長進,以及徹底完善第一重功法,其他都是次要。

沒錯。

魂魄化生,神通的解析之力產生有了質的變化,方才他用分靈體察自身,湧現的一道道肉身、陰魂的陌生資訊,他便已察覺出了端倪。

“驚人的收穫!”趙影臉上露出喜色。

神通的解析之力才是他創法的後盾,只要神通能夠不斷演化,總有一天他能瞬間解析出自己想要的種種資訊。

到了那時,就不用在侷限於以超凡生物為藍本,何嘗不可直接解析日月、解析天地萬物,乃至天地。

轟。

趙影縱身跳出深坑,身體重重的砸落地面。

魂魄化生,對於身體的把握己然上了一個臺階,並未再出現那晚那種感覺身體、血液都變得沉重的情況。

此時,趙影才明白,原來那晚出現的狀況,並不僅僅是蛻變不同步,身體沒有完全適應的原因。歸根究底是他的肉身一夜之間突飛猛進,魂魄意識的進境卻微乎其微。弱小的意識妄想任意操縱一具強大的肉身,就好比突然將一個嬰兒的意識投入一個大人的身體,短時間內自然不可能靈活自如。

夜,無比漫長。

天色依舊未亮,趙影趁著月色闊步向山下走去。

暫時已不能再引煞煉形,要等陰魂成長起來完成了形神合一,才是再度煉形之時。

凝鍊了力量本源,功法再無桎梏,便能以突飛猛進的可怕速度持續引煞,肉身徹底蛻變的日子已經指日可待。

……

義莊。

堂屋燈火透明。

時至夜半,屋中人全都無心安睡。

屋中有六人。

九叔師徒、任婷婷、蔗姑、四目。

九叔和四目去了一趟東頭村,一來一回,回來時又去任家鎮走了一圈,回到義莊已經夜深時分。

屋中靜默無聲,細聽亦只能聽到幾人淡淡的呼吸聲,氣氛無比沉悶,沒有一人開口說話。

往常跳脫的秋生、四目,此刻也安靜的出奇。

在這種氛圍下,時間也好似變得漫長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一道聲音驟然響起。

“師父,難道老趙真被鬼胎給寄宿了?”

說話的人是秋生。

九叔凝著眉頭,沒有吭聲。這段時間他凝著眉頭的次數屬實太多,好像不知不覺已經養成了習慣。

“符合條件的人,那小夥子首當其衝。偏偏他又一夜未歸,不知去向,被寄宿的可能性很大。很可能在他外出時被鬼胎寄宿,然後被迷惑心智趁夜遠遁。”四目見無人應聲,於是介面道。

“我覺得吧,還有其他可能。”文才冒出頭。

“哦?說說看。”四目道長好奇道。

房間裡所有的目光都紛紛落向文才。

他呼了口氣,道:“有沒有可能他是去了怡紅院?萬一他玩得興起,一夜不歸不是很正常嗎?”

此言一出,秋生立馬出聲反駁:“不可能,絕不可能。”

“我瞭解他,他拉不下臉面又在乎名聲,你要說是其他城鎮沒有熟人的情況下,那還可能。在任家鎮他肯定不會去,最多偷偷摸摸在門外瞅上兩眼,飽飽眼福。”

“那可不一定,知人知面不知心。趙影身強體壯,又沒老婆,忍不住去一次怡紅院有什麼稀奇!”文才撇了撇嘴。

這兩人時常鬥嘴,已經習慣下意識反駁對方的話。

“你有沒有文化?知人知面不知心能用在這裡嗎?我和老趙關係不錯,難道還看不出來他有賊心沒賊膽?再者說他早上就出了門,難道一早就去了怡紅院?”

“早上去有什麼奇怪,你不也……”

話到半途,文才似乎意識到什麼,猛然捂住嘴巴,沒有繼續說下去。

房間裡霎時一靜。

殺人誅心!

秋生已然變了臉色,惡狠狠的瞪向文才,恨不得將他的嘴縫上。

這時,他忽覺渾身一冷,好似有一柄刀子落在了自己身上。

心頭一陣打顫。

眼珠溜溜轉動,悄悄抬頭迎向寒意傳來的方向,卻不想恰好對上九叔冷然的目光。

秋生嚇得脖頸一縮,連聲道:“師父,你別聽文才胡說,我沒有。”

“我秋生一向行得正,坐得端,怎麼會去那種地方。”

“文才。”秋生扭頭怒目望去。

“你不要亂說,你什麼時候看見我早上去過了?”

文才一臉老實相,朝九叔道:“對對,應該是我看錯了,肯定不是秋生。”

你?

秋生如雷轟頂,差點被當場氣昏,有你這樣解釋的嗎?你還不如不解釋。

好你個文才,你故意想坑死我是吧?

我記住你了。

“夠了。”

“還要胡鬧到什麼時候?”九叔怒喝一聲。

“明天再去鎮上看看,四下找一找,如果再找不到他,大概就能確定。如果他回來了,鬼胎必定寄宿了他人,我們聯合保安隊,先搜遍全鎮。一定要在鬼胎出世之前,將被寄宿之人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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