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沒有家人了
沈北檸大腦一片空白，一股鑽心的寒意迅速席捲全身，悲傷的情緒還沒來得及醞釀出來，淚水就先一步掉了下來。
手機是什麼時候掉到地上的，她也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什麼都沒有了。
在回家的大巴車上，沈北檸緊緊攥著衣角，甚至用自已的性命換老天對她仁慈一點，不要帶走她的媽媽。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沈北檸被困在水深火熱之中，也不知道自已到底哭了多少眼淚出來。
車開到半路上，窗戶上啪啪啪地沾上了水珠，本來不怎麼幹淨的窗戶轉眼間就被水汽拍打地朦朦朧朧，看不清外面的景象。
安靜的車廂裡出現了討論聲，一聲蓋過一聲。
他們輕快地笑著，說老天爺賞飯吃，莊稼又有好的收成了。
還有給家裡打電話報喜的，說馬上就回家了，一家團圓........
沈北檸置身於喧囂之外，只覺得這些聲音刺耳。
手機又不合時宜地震動起來，像是催命一般，越來越急。
手機螢幕上顯示的是媽媽。
她心頭有一股不好的預感，甚至沒有勇氣去接這個電話。
手機震動了十多秒，快要停止時，沈北檸顫抖著手將手機放在耳邊。
“孩子，你媽，走了。”
周圍一片喧囂，沈北檸卻什麼也聽不見了。
她臉色瞬間變得尤為蒼白，閉著眼睛躺在座椅靠背上，好像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
沈北檸不記得自已是怎麼下的車，又是怎麼走到縣醫院的。
當她看到病床上已經失去呼吸的媽媽時，終於忍不住放聲大哭。
她撲在媽媽身上，盡情宣洩著自已的悲痛和絕望。
而此時，天空中下起了傾盆大雨，彷彿也在為她哭泣。
耳邊給她打電話的阿姨說：“你媽媽從山上砍柴摔下來了，嘴裡一直喊著你的名字。”
沈北檸不敢想象母親當時有多絕望。
之後的幾日，沈北檸為母親操辦了後事。
卡里的錢也幾乎用完了。
渾渾噩噩地再回到學校，她望著高樓大廈，有一種不知家在何處的感覺。
爺爺奶奶去世了，父親因病去世，母親從山上摔下來死了……
戶口本上，只有她一個活人了。
手機裡傳來工資到賬的提示音，沈北檸把手機握在手裡，看著前方的路，每一條都看不到希望。
夏天的夜晚繁星閃爍，月色迷人，微風送涼。
沈北檸站在宿舍的走廊，怔怔地望著幾乎看不到盡頭的下面，那股想結束此生的念頭肆意發酵，慫恿著她付出行動。
而另一邊。
田嘉瑞結束了一天的拍攝，在卸妝的時候，時不時翻看與沈北檸的聊天框。
她好幾天沒有發過訊息了。
之前和她說早安，她還會回覆一個早安。
現在，聊天介面只有田嘉瑞一個人在不知疲倦地每天說著早安和晚安，像是一個人的相思曲，得不到任何回應時顯得可笑。
他盯著螢幕看了很久，手指在聊天框裡打出了幾個字，又全部都刪除了。
他甚至連一個聯絡她的理由都沒有。
也不知道自已為什麼這麼執著於去聯絡她。
第一次見面，她給人的感覺就很特別，說不上哪裡特別，或許是特別漂亮，或許是特別清純，反正跟其他人的感覺不一樣。
他有一種，一見如故的感覺。
甚至幾次相處下來，產生了一種很久以前他們就認識的感覺，而且一發不可收拾地越來越強烈。
沈北檸鮮少發朋友圈，田嘉瑞翻來翻去就那麼幾個，他沒有點贊評論，但是閒來無事總是習慣性地去看看。
10：49分。
沈北檸的朋友圈更新了最新一條的內容。
“我想我會死的，怎麼活？”
沒有配圖，純文字。
一般遇到這種，田嘉瑞都會直接當做深夜emo文字，不會放在心上。
但沈北檸不同。
她真的敢死。
化妝師剛好替他卸完妝，還沒做保養，田嘉瑞就火急火燎地跑出去了。
邊跑邊給沈北檸打電話，放在耳邊準備接聽她的訊息。
女生宿舍天台，沈北檸站在邊緣俯視著下面，伸手感受著涼風呼嘯而過的愜意。
身子毫無猶豫地前傾。
手機裡嘈雜的鈴聲將她拉了回來。
她定了定，看到是田嘉瑞，一股羞恥感猛地鑽進她的胸腔。
她居然想用這種方式躲避債務。
她死了是一了百了了，但是田嘉瑞的錢，誰來還呢？
她接通了電話，晚風呼嘯著鑽進聽筒，有些嘈雜。
她聽見電話那頭急切地問：“你在哪兒，我去找你！”
不等沈北檸回應，他立刻說：“你別衝動，我馬上就到。”
這麼久以來，難得被人這麼關心一次，沈北檸心頭有一絲絲暖意，但不足以她對這個世界的失望。
田嘉瑞很快出現在天台，他一身休閒裝站在出口，緊張地看著只差半步就會摔下去的沈北檸，壓低姿態，勸她：“你先過來，那太危險了！有什麼話你跟我說，我幫你！”
沈北檸見他那副緊張的模樣，腦子裡全是父母生前的樣子。
可是短短几天，他們相繼離世。
她連在夢裡尋找慰藉的機會都沒有。
“沈北檸，你聽我說，你死了，我的錢誰來還，你不能不守信用，是不是？”
田嘉瑞小步小步地往前挪動著，面上卻還在撫慰沈北檸的情緒。
樓下忽然相繼出現多輛消防車，消防員在爭分奪秒地鋪設救生氣墊。
沈北檸看了一眼，回頭對著田嘉瑞就情緒爆發：“我沒有親人了！”
田嘉瑞一怔，眼裡滿含同情。
他對著沈北檸的方向大喊了一句話，幾乎是聲嘶力竭，就怕沈北檸聽不見。
風聲很大，田嘉瑞的聲音大部分被吹散。
沈北檸隱隱約約聽到了一句。
我做你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