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蘇夫人的神色極為認真。
她完全沒想過要嫁給趙成毅,蘇夫人反應這麼大,讓她開始自我懷疑了。
她不是真的病秧子,不會只活二十歲,她的人生很長很長,難道真的要指著趙成毅的善良過一輩子?
“娘,陛下還沒下旨,說不定哪一天陛下又改變主意了呢?”蘇九微看著蘇夫人,小心翼翼開口。
蘇夫人面對如此樂觀無畏的蘇九微,不知道是該喜還是該憂。自家女兒怎麼一副不懂情愛,不開竅的樣子?嫁人這種大事自己竟也能不在意?還指著別人改變主意?
她的女兒這樣單純?
可今日在郭府,女兒對於郭家那些人的反擊又做的十分漂亮。
分明不是不諳世事的樣子,怎麼在這件事情上就犯糊塗了?
“微微,要不然娘也進宮去求陛下放棄賜婚?”蘇夫人看著女兒如星輝般璀璨的眸子認真道。
“娘,聖旨都還沒有下,你貿然前去,怕是會惹得陛下不悅。”蘇九微按住蘇夫人略微顫抖的手,“五殿下就是最好的例子,而且大哥還在益州掌著十萬兵權。”
身為兒子的趙成毅可以偶爾忤逆一次父親,可臣子卻不能有哪怕一次的忤逆皇帝。
況且大哥前途無量,不能讓皇帝起了懷疑的心思。
……
蘇夫人看著蘇九微,一時拿不定她的心思。
她不反對嫁給五皇子,難道……
可她們好像還沒見過面。
五皇子拒婚鬧得沸沸揚揚,女兒竟然也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微微,你實話告訴娘,你是不是對五皇子……”
“子恆,子恆醒醒,到家了。”蘇九微怕了蘇夫人的追問,馬車一停就迫不及待叫醒蘇子恆。
蘇夫人哪裡不知道女兒是在迴避自己的問題?只當是女孩兒面皮薄,不好意思說,眼見已經到家便不再追問下去,想著過兩日再好好問問她對趙成毅的看法。
蘇子恆揉揉眼睛,打著哈欠坐起來,懶洋洋道:“這麼快就到了嗎?”
此時已經月上中天,往日這個時辰,大家早就休息了。今日因著郭府的一系列事情,耽誤到這個時候才回府,大家都困了。
“都早些回去休息,明日我休沐,你們晚些起來也不打緊。”蘇重遠站在門口說道。
蘇子恆沒什麼精神。
蘇九微點點頭。
一行人各自回了院子。
、、
屋外蟬鳴陣陣,屋內空氣燥熱。
書桌旁的架子上放著偌大的兩個冰盆,絲絲涼氣順著微風撲在臉上,讓人感覺到一絲絲難得的涼爽之意。
蘇九微沒精打采撐著腦袋倚靠在書桌上,桌面上鋪開一幅墨跡未乾的山水畫卷。
長睫下一雙眼眸微眯,顯得幾分慵懶,幾分隨意。
遠處廊上雙喜端著什麼匆匆走過。
腳步聲漸近,蘇九微忍不住側頭去看。只見雙喜一身湖藍色束腰長裙,一頭黑髮簡單地以一個銀冠乾淨利落地束在頭頂,露出光潔的額頭和鵝蛋般的臉頰。
分明是花兒一樣的年紀,卻從來不打扮自己,看看上大大咧咧像個男孩子,做起事情來一板一眼仔細又認真。
她靜靜看著雙喜將懷裡用帕子遮住的木盒子放在陰涼處,又將茶壺檢查了一番,見蘇九微一直看著自己,這才開口抱怨道:“小公子也真是的,說是將肉肉拿出去放在院子裡透氣,轉頭人也不知道跑哪兒去了。要不是奴婢剛好路過,肉肉怕已經成了樹上鳥兒的午餐了!”
蘇九微眨巴漂亮的眸子,這才知道雙喜剛剛懷抱的是肉肉。
她驚訝地直起身子看著雙喜,“你不害怕了?”
雙喜一臉痛苦,“怎麼不怕?奴婢一直用帕子蓋著,可不敢低頭看一眼!”
蘇九微這才想起,雙喜剛剛將盒子放在架子上後便下意識離的遠遠的。
蘇九微覺得雙喜這一點很有趣,心思頗好的走向肉肉,拿開帕子時蘇九微彷彿看到雙喜在炎炎夏日打了個寒戰。
眼前肉肉吃著從右相府送來的新鮮桑葉,不過昨日右相府的人傳話說,右相府的桑葉已經沒有了。
這吃貨肉肉,怎麼養的起?
蘇九微用自己蔥白似的手指輕輕觸控肉肉柔軟的身體,發現肉肉好像又長大了。
雙喜將小丫鬟送進來的芍藥花插在書桌邊的花瓶中,才想起自己還有信要交給蘇九微。
“小姐,花堂主有信給你。”雙喜從懷裡摸出一封信。
蘇九微拿過一邊的帕子擦了擦手,接過信件坐回書桌邊。
雙喜靜靜候在旁邊。
蘇九微看完才將信遞給雙喜。
“徑玉說,郭磊看著遊手好閒不務正業,婠婠樓那些女子也都是簽了賣身契的,唯一沒來得及籤賣身契的吳圓圓也已經死了。”蘇九微語氣平淡。
“還好花堂主及時趕到吳家,不然吳青書一旦簽了賣身契,我們也無法在吳圓圓死上做文章。”雙喜很佩服花徑玉的能力和魄力。
“那婠婠樓的存在要不要暴出去?”雙喜問道。
蘇九微想了想,“不必,既然那些女子的賣身契都在郭磊手中,婠婠樓便沒有了利用價值。”
“那就這樣看著那些女子淪為……”雙喜百感交集一時間說不下去了。
她從花徑玉那裡得知,那些女子都是被郭磊騙到婠婠樓後,以出賣身體的為代價,屈辱地活著。
她覺得她們很可憐。
蘇九微見雙喜傷感,面上冷漠,“這世道對於女子多是不公,她們固然可憐,可若不是因為她們貪心,想要飛上枝頭變鳳凰,又怎麼會被郭磊騙?現在不是你悲天憫人的時候。”
“奴婢知道。”雙喜垂頭,迅速收起自己的情緒。
蘇九微這才滿意地點點頭,目光深深冷聲吩咐,“讓徑玉密切監視郭府,郭磊入獄,郭謙不會無動於衷。眼下他已經是吏部尚書,一旦他想利用職權救下郭磊,務必要抓到他的把柄。”
無瑕的面容上漾起一絲冰冷的笑意。
“是。”雙喜應聲。
隨即點亮一邊的燭火,將信件焚燒殆盡。
“已經過去三天了,宮中可有什麼訊息?”蘇九微問道。
雙喜搖頭,“宮中我們的人進不去。”
這一點蘇九微自然明白,皇帝多疑,月亦樓想要把手伸進定國皇宮,屬實不容易。
“給右相府送信過去,我要見蕭夜離,地點滿月閣。”蘇九微將目光落在那幅墨跡已乾的山水畫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