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比王應墨更早察覺到攔河之人。
比如梁眾山,比如華陽,比如遲宇軒。
華陽掠出房間,化作畢方真身,懸浮在破甲上空,梁老天師並未現身,似乎在戒備著什麼,而遲宇軒從船樓最高處破門而出,落在船頭。
一身漆黑重甲,手持一柄鐵槍,那鐵槍在揮舞間彎起一道恐怖的弧線,一道槍芒轟然而出,襲向遠處那道身影。
王應墨能感受到那槍芒的恐怖,這個遲宇軒,極強。
或許能與月山突破前的趙元啟一戰。
他將莫念紀背到身後。
華陽與遲宇軒的反應太快了,而且那麼理所當然。
自然只有有個原因——有人盯上這艘船上的貨物了,而且楚國方面肯定收到了訊息。
他們一行人乘坐此船非是巧合,而是早就安排好的事情。
王應墨臉色有些難看。
他此時一心想要避開麻煩,然而麻煩卻似乎總是追著他而來。
這讓他不得不再慎重考慮京城之行。
然而他現在又不得不依賴華陽與老天師的庇護,畢竟趙元啟那個瘋子現在恨他入骨,靈胎境的修為又擺在那裡,他一日不凝出靈胎,帶著莫念紀離開就是找死。
破甲此時已經停下。
因為遠處立於河面之人一步踏出,楚河河面波瀾乍起,一道巨浪席捲而來。
那巨浪在中途拍碎遲宇軒槍芒,勢頭不減,直奔破甲而來。
卻當此時,又有一人出現在破甲船頭。
中年文士模樣,手持一把羽扇。
中年文士手腕微微一壓,羽扇落下。
他輕聲道:“潮落。”
那道巨浪速度不減,卻越來越低,最終在將要接觸破甲時歸於河面。
隨著巨浪被壓下,遠處攔河之人飄然而至,王應墨此時才看清來人頭戴斗笠,身披蓑衣,腳踏一支浮竹就這麼立在湖面上。
斗笠微抬,仍舊看不清面容,只有一道渾厚的聲音傳出:“定風波?昭明?”
中年文士羽扇輕搖,微笑道:“正是在下。”
斗笠男子看向空中:“我就說組織裡有內奸,你還不信。”
半空中一個女子身影浮現,身姿曼曼,面容卻十分普通。
她冷冷道:“我沒有不信。”說完此話只是冷冷看著破甲上的一行人。
昭明收起了笑容,手中羽扇也停下了動作,可見其忌憚。
“瓊玉?”
那女子開口道:“船上那批鬼侍一個都不能留,我就要楚國朝廷知道,行此有傷天和之事,我瓊玉見一批殺一批,至於兗州那個雜碎。早晚必殺之。”
昭明冷冷道:“就憑你們二人?”
瓊玉不在多說,右手抬起,一塊蒼白玉石浮現,隨著玉石出現,周圍環境氣溫迅速降低。
“霜殺。”
玉石周圍一片片雪花,憑空生成,落向船頭昭明,遲宇軒二人。
昭明羽扇一揮大片雪花被其打散,遲宇軒則是躲閃不及,一片雪花落在胸口黑甲之上,瞬間雪花便在其身上綻放出一朵冰花,蔓延開來,遲宇軒速度立馬便慢了下來,眼見又有幾片雪花即將落下。
昭明物五指成勾瞬間將遲宇軒胸口黑甲連帶冰花一同撕下,隨手又將其餘雪花一併打散道:“你去船艙,莫讓人鑽了空子,他們不是你能對付得了的。”
遲宇軒似乎有些不服氣,卻也只是點點頭:“多謝昭叔。”
遲宇軒倒持鐵槍而去。
昭明一步步踏空而起,所過之處雪花退散,直至與瓊玉持平。
浮竹上的男子再度掀起一陣水龍捲直奔空中華陽而去,四人就此戰作一團。
王應墨被吵醒緊張兮兮的看著船外大戰的莫念紀一退再推,只求能遠離戰場。
此時大戰四人,毫無以為皆是靈胎以上,尤其持扇的中年的文士與那個面容普通的女子,給他的威脅遠在當初剛破鏡的趙元啟之上,似乎並不弱於當初那個生不可測的崇山教二長老。
他大感不妙,此時楚國一方,還有老天師未曾出手,但他也知道老天師在月湖鎮再度跌境,此時都不見得是那普通女子的對手,而來來犯之人還會不會暗中有人隱藏?誰有知道?
此時遲宇軒手持鐵槍大步而來,見到王應墨後遲疑了一番還是道:“此番賊人來襲事衝著我押運的貨物,莫兄弟是問道元的客人本沒道理出力,但若能與我一道鎮守貨艙,來日必有厚報。”
顯然對於梁天師看重的人的戰力,他是極為相信的。
厚報厚報。
王應墨心裡破口大罵,上一個說厚報的老子毛也沒見著,還把家底賠了個空。
見王應墨沒有回答,遲宇軒又補充道:“那些人來自一個叫瓊玉的組織,不是什麼宗門,但打著替天行道的旗號,與朝廷作對,此次來的絕對不會只有外面兩大高手,其中不少人極為仇視我大楚,登了船恐怕也會對你不利。”
說罷他還若有深意的看了王應墨背上的莫念紀一眼,其中意思在明顯不過。
王應墨差點罵出聲,合著老子就是躲都躲不了了是吧?
於是他豪爽道:“遲將軍說的那裡話,承蒙老天師看重,做客問道院,咱們自然是一家人,那有需什麼厚報不厚報的,遲將軍見外了。”
於是被這莫念紀與遲宇軒一道趕往船艙。
破甲分為兩個區域,船體之上的樓層皆用作客房,當然收費也極高,不是普通人家能承受得起的,當然即便是承受得起,也沒有那個資格,因為這項服務只對世家貴族開放。
而另一個區域則是船艙,船體尾部作為船艙的裝卸貨口。
等王應墨他們來到此地時,船上乘客大多都聚集於此,阮家姐弟也在還有王應墨未曾見過的中年人。
阮之江一見王應墨便招手道:“這邊,這邊。”
王應墨也就順勢過去了,若倒是真有人攻過來,有人照應一番也好,王應墨到時還好,莫念紀畢竟年幼。
遲宇軒簡明扼要的與眾人說清了當下現狀,在場的人大多身份不凡,即便是不是修行者,也有族中供奉護衛隨行,但也是股不弱的力量。
阮之江聽完低聲道:“難怪此行,登船之人這般少,想來是特意篩除了一些實力低微的人。”
王應墨聽完此話微微一凝。
也就是說,朝廷在明知有人會截船的情況下並沒有拒絕所有乘客,而是在他們並不知情的情況下篩選出足夠參與戰鬥的乘客,並預設這些人的參戰?
可看阮之江一擊其餘幾方乘客的表現似乎對此事習以為常,並不意外。
王應墨以詢問的眼神看向阮之江。
阮之江笑了笑道:“我大楚的江山是打出來的,代代君王莫不以強盛國力兼併天下為己任,何況氏族?”
“朝廷有詔,皆受之。”
王應墨對楚國尚武風氣又有了一個全新的認知。
河面上,接二連三的水龍捲暴起,同時攻向天空中的華陽,水與火,彷佛宿命的對決。
華陽從來不是脾氣好相與之輩,對於斗笠男人的攻擊,自然不會示弱,潔白鳥喙大張,蒼白火焰從高空落下,而她那龐大的身影更是快過火焰,鋒利的爪子瞬間撕開水龍捲之後再度沖天而起,緊隨在她身後的白色火焰則是咆哮著衝向斗笠男人。
都男人腳尖一點,浮竹略沉,轉瞬間他竟是主動衝到白焰面前,原本沉水的浮竹不知何時落入手中,青翠的竹子劈開了蒼白的火焰,斗笠男人的身形也並未停下,他直追華陽而去。
“神鳥畢方,世所難見,痛快痛快!”他一邊哈哈大笑一邊節節高升:“我是瓊玉七照其三。”
敲了敲斗笠之後繼續道:“你可以叫我斗笠。”
華陽隨是本體卻口吐人言:“等我把你燒成灰燼,我會留下你的斗笠。”一聲尖嘯羽毛間也散發出更加炙熱的白焰,撲向斗笠。
不知是有意無意,雙方的戰鬥逐漸脫離了破甲,向遠處而去。
與他們不同,昭明雖然踏空而起,與瓊玉也是激鬥不斷,他的位置卻從未脫離船頭,破甲在他的照映下似乎隔絕了瓊玉的攻擊,雪花再也落不到船體上。
瓊玉的目的是破壞船艙內名為鬼侍的貨物,擊沉破甲便不是很好的選擇,畢竟這裡是楚國地界,打撈沉船對修行者而言不是什麼難事,但破壞船體便能夠影響昭明對船體的護持,能讓她的人有機可趁。
所以她的攻擊並非只針對昭明。
而昭明自然不會看不出她的目的,對於所以對於船體的護衛可以說是密不透風。
那麼對於瓊玉而言就有些進退兩難了,在昭明的護持下既要破壞船體還要不讓船沉沒,註定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但瓊玉似乎半點不急。
漫天雪花依舊飄飄揚揚,卷向昭明,卷向破甲,而她則是面色平淡甚至有些心不在焉,全然不講昭明放在眼裡。